母親病重，最后的愿望是看見我和女友結婚。

　　婚禮當天，女友卻跟隨初戀逃跑。

　　事后還帶著人跑到母親面前，假惺惺祈求祝福。

　　母親氣急攻心，不治身亡。

　　我火冒三丈，和女友分手，遇見了更好的人。

　　可女友卻突然醒悟，回頭哭求我的原諒。

　　一、

　　婚禮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我站在司儀旁邊，緊緊抓住母親枯黃的手腕。

　　「媽媽很開心，能看見你和婉婉修成正果。」

　　我看著母親臉上明顯的病容，壓住內心的苦澀，輕輕點頭。

　　司儀的聲音張揚又熱情。

　　「婚禮第三項，讓我們以熱烈地掌聲，有請新娘子進門！」

　　掌聲此起彼伏。

　　可殿堂的大門遲遲無人打開。

　　我心中不安，下意識抓緊母親的手。

　　「新娘子是不是太害羞了？讓我們再次以熱烈的掌聲，有請美麗的新娘！」

　　司儀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他慌張地看向我，用眼神詢問事故原因。

　　可我也不知道。

　　婚禮開始之前，女友林婉還和我信誓旦旦保證，一定會如約參加婚禮。

　　可如今掌聲響了幾輪。

　　她還遲遲不見人影。

　　我的心臟越跳越快。

　　母親似有所感般，拍了拍我的手背。

　　她虛弱的臉上揚起溫婉的笑容：「興許是婉婉太害怕了，你要不要親自去接接她？」

　　我沒有說話。

　　而是目瞪口呆地看向背后的顯示屏。

　　消失的林婉出現在高清大屏，她靠在另一個男人的懷里，眼神癡慕又溫柔。

　　我心臟驟痛。

　　「感謝大家來參加我的婚禮，但在婚禮開始的前幾分鐘，我收到了來自摯愛的短信。」

　　「他說他需要我，所以我選擇離開。」

　　屏幕的播放內容是林婉親自要求設計的。

　　在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林婉準備了什么。

　　我料定她不喜歡這場婚禮，可能會作妖。

　　但沒想到她居然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直言跟著野男人逃婚的事情。

　　自私的人不會明白這個選擇的影響。

　　或許她知道，但不在乎。

　　我壓住喉間的啞意，正準備開口安撫賓客。

　　卻猛地發現一旁的母親臉色青白。

　　她死死抓住輪椅：

　　「婉婉還不愿意原諒我嗎？」

　　不等我說話，母親神色痛苦地從輪椅上跌落。

　　眼見母親的呼吸越發急促。

　　我急忙讓司儀撥打救護車。

　　賓客見狀，稀稀拉拉地離開。

　　等待救護車到來的時候，我聽見有人在小聲議論。

　　「好好的婚禮結果老婆跟別人跑了，嘖。」

　　「不跑咋辦啊？重病的婆婆，換你，你愿意照顧啊？」

　　「更何況我聽說這個男人沒什么家底，手里的錢全給他媽治病了，這嫁進來也是窮苦日子。」

　　「……」

　　聽著這些議論。

　　我握著母親的手不斷收緊。

　　要不是林婉當年為了那個初戀，和母親作對，母親怎么會生病？

　　如今她前腳答應結婚，后腳跟著初戀逃跑。

　　這是直接將我和母親的臉面丟在地上踐踏。

　　我胸膛起伏。

　　眼見醫護人員到來，我連忙攙扶母親上了救護車。

　　精心準備的婚禮，慘淡結束。

　　我望著它，心中有一處感情正在慢慢坍塌。

　　二、

　　林婉是父親戰友的女兒，從小寄養在我們家里。

　　七歲那年，父親去世，矮小的母親只能獨自負擔起兩個孩子的教育和生活。

　　母親疼愛林婉。

　　所有好的都先給了林婉，再給我。

　　我并不吃醋，還聽從母親的囑咐，好好照顧這個比我小兩歲的妹妹。

　　我疼她、寵她。

　　直到成年，出去讀大學。

　　我才明白對她的感情。

　　心中害怕又苦澀，我不敢讓母親知道。

　　可是林婉卻從不顧及男女有別，天天對我做出許多親昵的動作。

　　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酒。

　　一不小心將感情宣之于眾。

　　我惶恐又害怕。

　　林婉卻一改之前的任性，柔聲安慰：「哥哥放心，我不會將這件事情告訴媽媽的。」

　　感情因此更上一層樓。

　　我對林婉更加寵溺和保護。

　　就連她私底下找我要錢買高奢品牌。

　　我也欣然答應。

　　然后跑去尋找兼職。

　　直到偶爾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跑到她的學校去接她回家。

　　走到教學樓時，我蹲下系鞋帶。

　　正準備起身的瞬間，聽見了林婉的聲音。

　　我動作一頓，保持蹲下沒動。

　　林婉和室友笑嘻嘻地走下樓：

　　「婉婉，你身上的香奈兒誰買的啊？」

　　「還能有誰，那個舔狗唄。」

　　「舔狗？就你那個喜歡養妹的變態哥哥啊？還得是婉婉，一邊應付變態，一邊還能和校草談戀愛。」

　　「沒辦法，不過花著變態的錢和阿城約會也挺爽的，說到底那個死變態還得感謝我，沒有我，他根本見識不了富人的世界！」

　　「……」

　　她們從我身邊路過。

　　留下一陣清香。

　　可我卻如墜冰窟般，開始顫抖。

　　過了許久，我才失魂落魄地站起身，緩慢回到家。

　　一進門，就看見母親倒在地上。

　　而林婉卻是抱胸站在一旁。

　　我不明白情況，連忙扶起母親，看向林婉：

　　「婉婉，你這是干什么？」

　　母親拍打著我的手，示意我說話聲音小點。

　　林婉挑眉：「把身份證和戶口本給我！」

　　「你要這個干什么？」

　　「當然是遷戶口！我才不要和你們這些窮人在一起！真的是臟了我的眼睛。」

　　我知道進入青春期以后，林婉無數次暗示母親沒用。

　　甚至還背地里拒絕福利院和政府的資助，只為了維護她微薄的名聲。

　　她不喜歡靠人接濟。

　　可因為這些舉動，母親被迫多打幾份工，身體越來越差。

　　如今看著林婉陌生的眉眼，我面色一沉：

　　「不想和我們有關系，就先把這些年的錢還清！」

　　林婉嗤笑：「原來你不只是一個喜歡養妹的變態，還是一個愛記賬的摳搜男。」

　　「早在養我的時候就想好了報酬吧？」

　　我心中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下一秒，母親揚起手給了我一巴掌：

　　「婉婉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這么不要臉！」

　　三、

　　思緒回到現在。

　　我看在緊閉的手術室，心臟不斷下墜。

　　半個小時后，門打開。

　　我著急地迎上去。

　　醫生搖了搖頭：「搶救失敗，病人的情況很不樂觀，你再去和她說說話吧。」

　　看著渾身插滿管子的母親，我艱難地吐出口氣。

　　雙腿如同灌鉛般，緩慢走到母親面前。

　　她虛弱地抬起手：「婉婉呢？」

　　我搖搖頭。

　　逃婚后，林婉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面對母親的詢問，我無法回答。

　　母親嘆了口氣：「你打個電話問問，她一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你問問她，我還想和婉婉說說話。」

　　看見母親眼中的希冀，我拿出手機，做賊般走出病房，躲在角落，撥通電話。

　　無人接聽。

　　我不死心撥了一個又一個。

　　心中不停乞求林婉可以接電話。

　　最后一個電話的鈴聲響到最后。

　　林婉不耐煩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里：「干嘛？」

　　「媽生病了，你來醫院見她最后一面吧。」

　　我呼出口氣，「不管怎么樣……」

　　林婉「嘖」了一聲，她并不相信，認為我是在騙人。

　　「想騙我回去也沒必要耍這種花招，我記得醫生說過，老太婆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你有空和我糾纏，還不如賺幾個錢給老太婆續命！」

　　「更何況，我心里都清楚，這死老太婆就是想強迫我嫁給你這個窩囊廢、媽寶男！」

　　心臟驟痛。

　　林婉享受著母親獨一無二的寵愛，卻在這種時候以為我是開玩笑。

　　可我是會拿母親性命開玩笑的人嗎？

　　聽見她左一句右一句「死老太婆」，我怒火中燒。

　　本欲掛斷的那刻，我看見病房內母親希冀的眼神。

　　動作一頓，我耐心解釋：

　　「媽真的快不行了，你回來見她一面，我保證以后絕不叨擾你。」

　　我以為這種條件能說動林婉。

　　畢竟在結婚之前，林婉就曾經要求過，結婚只是假象，結完婚我不能打擾她和初戀的美好生活。

　　「沒必要。」

　　林婉嗤笑：「我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你死了這條心吧。」

　　「還有別再打電話了，有這個時間不如陪陪那個死老太婆。」

　　電話被她飛快掛斷。

　　我捏著手機，走進病房。

　　母親微微起身：「婉婉什么時候來？」

　　我低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神：「她來不了了。」

　　母親哀嚎一聲，她死死抓著我的手：

　　「為什么？」

　　「婉婉是不是還在恨我？」

　　她失去神智，陷入了自我世界。

　　無論我怎么呼喚，都沒有給予回應。

　　突然，母親呼吸困難，臉上呈現出死態。

　　我心臟一縮。

　　眼睜睜感受著母親的呼吸減弱，她垂下手，就這樣睜著眼離開了人世。

　　四、

　　我跪在病床旁。

　　看著母親的尸體，無聲落淚。

　　滿腦子都是這些年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畫面。

　　有人走了進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學長，節哀。」

　　我看清楚來人的正臉，正準備打招呼，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我坐在病床上，看著身旁人溫柔的側臉，有些恍然。

　　「宋念？」

　　她走上前，給我端了杯水：「難得學長還記得我。」

　　打趣似的話語，平復了我內心的不安。

　　讀研時，她是我的直系學妹。

　　如今幾年不見，這樣重逢，我有些尷尬地喝了口水。

　　「謝謝你。」

　　「沒事，學長你就是沒有休息好，加上情緒起伏，才會暈倒。」

　　我再次道謝，感受到全身恢復力氣后，放下水杯。

　　我準備起身：「我得先去處理一下母親的后事。」

　　宋念笑了笑，毫不在意我的生疏冷漠。

　　她搭上手：「剛好現在醫院人流量不大，我幫幫學長。」

　　我無法拒絕，只能任由宋念跟在我的身后，一起處理母親的遺體捐贈。

　　路過婦產科時，宋念有感而發：

　　「要是學長還在學醫，估計現在都是婦產科的一把手了。」

　　我沒有回答。

　　當初學醫選擇婦產科，就是為了降低女性因生育而喪命的概率。

　　可惜。

　　我抬頭看向婦產科的牌子，卻在偏頭的那刻，看見了極其熟悉的人影。

　　荒謬和悲傷籠罩心頭。

　　我不顧一切，大聲開口：「林婉！」

　　前方的人影回頭。

　　正是一直說有事的林婉。

　　她抱著肚子，嬌羞地靠在初戀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