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枝攏了攏浴巾，她站起身，朝著兩人捂捂蓋蓋的背影，喝了一聲，聲音錚然。

　　“事情還沒結束，你們去哪兒？”

　　大橘停下腳步，扭過頭，肥胖的小臉盡是不屑。

　　“你們不是找到了嗎？還要干什么？煩不煩啊……唔唔……”

　　話說到一半，楊川就捂住了大橘的嘴。

　　這小暴龍，快別說了。

　　楊川尷尬一笑，他也沒想到這小胖墩這么囂張狂妄、沒點禮貌。

　　思索片刻，楊川訕訕開口。

　　“紀老師，既然手鏈找到了，你也沒什么事，我就先帶大橘回去了。你們也早點休息，今天大家都累了。”

　　身為小朋友的臨時監護人，事情發展成這樣，沒有一點表態。

　　甚至打算避重就輕，推卸責任，直接走人。

　　有時候人的無恥程度，真的能刷新紀枝的認知。

　　紀枝簡直要氣笑了。

　　“哦？楊老師不打算說點什么嗎？你沒有責任嗎？”

　　楊川裝傻充愣：“說什么？這不是沒事了嗎？”

　　嚯，真是小刀剌屁股，開了眼了。

　　紀枝瞅了眼旁邊，一直跟拍的攝像大哥并沒有關閉直播間。

　　也就是說，剛剛發生的一切，觀眾都是看到了的，加上起初小朋友的打架沖突，吸引了不少吃瓜看樂子的觀眾。

　　這會兒直播間的觀眾數量直線飆升，熱度很滿。

　　彈幕1：“臥靠，本來以為小朋友吵吵架而已，把人家東西直接丟河里，太過分了吧。”

　　彈幕2：“這橘發小胖子真的囂張，這么小就這么壞？”

　　彈幕3：“追了那么多期直播，姓楊這男的真是又油膩又沒擔當。”

　　彈幕4：“說到底就是這楊川怕事唄，怕擔責任，空有一身腱子肉，濾鏡碎了一地。”

　　攝像大哥站在楊川身后不遠處。

　　他一看直播反饋這么熱烈，默默調整了站位，把鏡頭對準了紀枝他們。

　　紀枝剛好站在楊川的對立面，節目組的意圖悉數落入她眼眸，而楊川全然沒有意識到。

　　正好。

　　節目組需要話題度，而她也在全國觀眾面前，替珵珵討個公道。

　　“沒事？”紀枝冷笑一聲，“那我問你，兩個小朋友在爭吵的時候，你在哪里？為什么不勸架？”

　　紀枝問得一針見血，只見楊川尬笑的嘴角僵住了。

　　“我……我在旁邊呢，給小朋友撿石頭去了呀。”

　　楊川指了指不遠處的蘆葦蕩，說得一本正經。

　　小河堤邊確實長滿了蘆葦，茂密成群，青色的根狀莖抽長，比人還高，正值高溫的夏天，還都是青郁的一片。

　　“是，你確實是在附近。”

　　紀枝幾步走至楊川面前，一把摘下了男人耳后夾著的一支香煙，舉在他面前。

　　“但……應該在做別的事情吧。”

　　楊川虛虛一笑，又是無辜又是被冤枉的表情。

　　“紀老師，我只是夾著，沒抽啊，這支香煙不就是證據嗎？”

　　紀枝攤開掌心：“香煙盒，可以給我看看嗎？”

　　楊川順從地掏出兜里的香煙：“看唄，這能證明什么？”

　　紀枝打開煙盒，里頭只剩兩支香煙了。

　　她扇了扇鼻子，像是預料之中：“我說呢。那么大的煙味，楊老師自己聞不到嗎？抽了多少啊？”

　　楊川一愣，他立馬拎起衣領，嗅了嗅，沒有煙味。

　　“不可能，我就抽了一支……”

　　話音剛落，楊川隨即意識到對方是在炸他，又急又氣。

　　“當然，楊老師你可以不承認，但蘆葦蕩里的煙頭應該可以替你證明。真是不巧，最近我很有時間，可以找一找。”

　　紀枝好整以暇，望著對方愈發黑青的臉。

　　“楊老師，需要嗎？或者這會兒，你想說點什么嗎？”

　　“是。”楊川沉默了片刻，橫聲橫氣道。

　　“兩個小朋友吵架的時候，我在抽煙，沒注意到他們，但打架而已，問題不大，事情現在也解決了，不是嗎？”

　　意思是紀枝在小題大做，責怪她揪著不放。

　　紀枝本就堵著的心房終于忍不住暴躁了，壓抑著的火苗刷地就躥得老高。

　　“他們在河邊玩鬧，你想過會有什么意外嗎？”

　　“這次只是打架，下次如果是摔進河里呢？楊川，你來得及救嗎？一根煙，消磨著抽完了，你快樂了，可人呢？在河里早就沒氣了，你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紀枝幾乎是沒有停頓的一串輸出，說到最后，她都顧不上節目里裝模作樣的客套了。

　　“楊川，你告訴我，你怎么承擔這個責任？”

　　一聲聲質問，讓身材健碩的男人噤了聲，麥色皮膚的臉頰一陣青一陣白，他無言以對。

　　“還有你。”

　　紀枝火氣未消，她一轉攻勢，俯視著橘色頭發的男孩。

　　大橘雖是幾個小朋友中年紀最大的，也不比紀枝高，需要仰頭看她。

　　“做錯事就要道歉，沒有人教你嗎？”

　　大橘抱著雙臂，踮著腳，姿態不羈又狂妄。

　　“我做錯什么了？一條手鏈都不給看，是他小氣，他還污蔑人，誰偷他東西了？我就是借來看看，會還的。”

　　紀枝冷笑：“不識字就給我復讀去。”

　　“征得別人同意，那叫借，未經允許，當著別人的面，你這是搶劫。”

　　“做事情頑劣專橫，撒謊成性，還會偷換概念，都是從哪里學來的壞毛病？”

　　“我姑且當你是沒有樹立正確的價值觀，我給你反省的機會，想清楚了，就跟阿珵道歉，不道歉，今天休想走！”

　　大橘漲紅了臉，被逼急了的他，指著紀枝吼道：“你知不知道我爸是……”

　　嚯？想嚇她？

　　紀枝就不是嚇大的。

　　“我管你爸爸是誰，既然他沒教好你，那就我來教你。”

　　她擼起袖子，繼續輸出。

　　“給我聽好了，你爸爸再厲害，犯了錯事，也受警察管教。剛剛我們打過110了，警察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知道搶劫是重罪嗎？別以為你年紀小就奈何不了你，到時候手銬一戴，你爸都救不了你。”

　　大橘張嘴，就要反駁，紀枝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

　　“覺得你還可以撒謊是嗎？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如果不夠，來，當著全國的觀眾，你敢不敢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紀枝揪住一旁的拍攝大哥，猛地拉到大橘身前。

　　猝不及防，拍攝大哥差點踉蹌著摔倒。

　　漆黑的鏡頭無聲地對著大橘，仿佛是某種肅穆嚴厲的注視。

　　大橘哇地一下就哭了出來，五官皺在一起，胖藕般的肉手抹著眼淚。

　　他走到阿珵面前：“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做，以后都不會了，別報警，我害怕……”

　　阿珵沉默，沒回答。

　　紀枝依舊冷著臉。

　　“對了，姐姐我再教你一件事。”

　　“不是所有道歉都會得到諒解，這件事，我們不會原諒！”

　　彈幕4：“牛批！紀牧枳也太酷了吧，氣場拉滿，帥死了。”

　　彈幕5：“就愛看這種美女整頓油膩男人、無良小孩的戲碼，爽死誰了！”

　　彈幕6：“酣暢淋漓！我愿稱之為紀·福爾摩斯·枝，拳打野蠻小孩，腳踢無能男人，轉粉了！”

　　日頭不知何時移向了西方，昏黃的夕陽伴隨著溫和的夏風，照在這片金黃的小河堤上。

　　那雙沉黑的眼眸里，倒映著紀枝意氣風發的模樣，閃閃發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