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也不確定眼前的女子是不是如波,只是見對方躲閃便試探地喚了一聲,沒想到其如此慌亂。
眼看著大門要關上,沈曼情急之下伸出一只手擋住。
對方似乎怕傷到她,遲疑了一下,沈曼便趁著這個空擋擠進去,還未等開口,就見女子忽然跪下,不停地磕頭:“姨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沒說!請姨娘明察!”
沈曼看著眼前的姑娘,約莫比自己大一兩歲,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樣貌中等,看起來憨厚老實。
“你先起來說話。”
沈曼道。
如波愣了一下,站起身,低著頭,雙手不安地絞著衣擺。
沈曼打量了院子一圈,三間正房,兩間耳房,院子打掃得很干凈。
“你一個人住這里?”
沈曼問。
如波點了點頭:“回姨娘的話,是。”
沈曼在一旁的石凳子上坐下,淡聲道:“不是說你爹娘來找你,替你贖了身嗎?”
如波咬著下唇不說話。
沈曼輕笑:“聽說你是十幾年前老夫人撿回來的孤兒?”
“是。”
如波應道。
沈曼挑眉:“這就是你不對了。老夫人對你有恩,你非但不感激,還欺騙她老人家……”
“我沒有!”
如波一急,脫口道。
沈曼道:“那你如今是為何?你父母呢?還有,這個院子雖小,但也值不少銀子吧?據我所知,你一個月的月例銀子二兩,就算不吃不喝,你也攢不了這么多錢。說!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起將軍府的事!”
“我沒有!”
如波跪著哭道。
沈曼也不說話,就那么看著她。
幾息過后,沈曼才道:“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不為難你。我現在只想知道,我與四爺……”
話一出,只見如波的身子抖個不停。
沈曼也不急,待如波稍稍穩定下來,才彎腰扶起她的手臂,柔聲道:“你走后不久,我便無緣無故落水,命差點沒了,醒來便什么都不記得了。”
“姨娘您……”
如波驚訝地看著沈曼。
她三四歲時被老夫人撿回去,一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伺候。因為她生性木訥,不善于討好,所以這么多年也只是個二等丫鬟。
幸好老夫人待她不錯,后來大少爺又新納了個姨娘回來,很是喜歡。甚至不放心少夫人安排的人,特意跟老夫人將她討了過去。
她這條命是老夫人給的,所以老夫人讓她做什么都沒有怨言。哪怕滿將軍府都說新來的姨娘身份低,她去了也沒前途,也絲毫不在意。
只是好景不長,一日府中宴請,一向酒量很好的四爺竟也喝多了,而她只是離開片刻功夫,姨娘就不見了……
沒過兩日,大家都謠傳她爬上了四爺的床,四爺礙于她是沈姨娘的人不好開口,就隨便找個借口,等過些日子風波停了,四爺就會為她換個身份納她入府。
而實際情況是什么,如波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曼見如波始終低頭不語,嘆了口氣:“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為難你,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若是方便就回答,不方便就不回答,如何?”
如波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沈曼道:“大家都說你爬了四爺的床,可有此事?”
如波慌亂地搖頭:“奴婢沒有!”
話一出,意識到不對,又趕忙閉上嘴。
沈曼心中有數,又問:“你在這里,是因為我,是不是?”
如波沒說話。
沈曼想自己已經知道答案了,最后又問:“那晚,船里的人是我……和四爺?”
如波忽然臉色蒼白,驚恐地看向沈曼:“姨娘,您真的不記得了?”
沈曼低頭撫撫裙擺:“我若是記得,今日何苦來這一趟?”
又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是來殺人滅口的吧?”
如波咬著唇,顯然認何這個說法。
……
從東柳巷出來,翠巧就發現姨娘的臉色不對,忍了半晌才道:“姨娘,如波說什么了?”
沈曼呆呆地看著她,忽然問:“翠巧,你說一個女子,如何才能自立門戶?”
“自立門戶?”
翠巧仿佛聽到驚天奇聞:“這怎么可能?”
自古以來,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年老從子,哪有女子自立門戶的?除非無父無母,無兒無女,即使那樣,也只能出家做姑子,否則吐沫星子都能將人淹死。
見翠巧一副不理解的樣子,沈曼也沒多說。
兩人回到將軍府,正好遇上裴淮禮準備出去。
沈曼看看旁邊,發現避無可避,只好硬著頭皮站到一旁,小聲嘀咕:“堂堂首輔大人走側門……”
“側門方便。”
這人千里耳?
“妾身見過四爺。”
沈曼連忙福身行禮。
“嗯,起來吧。”
裴淮禮輕聲道。
不知道是不是沈曼的錯覺,她總感覺剛剛那句話里似乎帶著笑意。
等了兩息,也不見人過去,又擋著路她也無法離開。
“四爺還有什么吩咐嗎?”
沈曼只好道。
裴淮禮看了一眼墨文。
墨文連忙拉著翠巧退到幾步遠的地方。
沈曼抬起頭,撞見那張臉后又不自覺移開視線。
見她小老鼠似的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裴淮禮連日來陰霾的心情豁然明亮許多,嘴角不自覺上揚:“出去了?”
“是。”
沈曼仍規矩答道。
“想必四爺還有要事,妾身就不打擾了。”
沈曼又后退半步,后背緊緊貼著柱子。
裴淮禮微微點頭,發現她低著頭可能看不見,便道:“好。”
抬腿邁過高大的門檻。
沈曼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可她還沒等離開,就見那人又回過身道:“有解決不了的事盡管開口,不要為難自己。”
沈曼愣在原地。
等回過神時人已經上了馬車走遠。
“姨娘,四爺這話是什么意思?您有什么難事嗎?”
翠巧問。
沈曼道:“沒有。”
快步離開。
馬車上,裴淮禮緩緩攤開掌心,一根不足寸余長的狼牙赫然出現,因為時間久遠,又經常把玩的緣故,潔白的骨頭已經玉化,拿在手中細膩溫潤,如少女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