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意看向裴晏。
裴晏的眼窩不深，眼皮也薄薄的，眼尾略微上翹，睫毛很密，眼睛黑亮幽深得一望無際的海面，只一眼，就能將她拉入漩渦。
“...”
裴晏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直到看見程敘意垂眸，不作聲的，幾乎沒下文的樣子。
太過了？
他頓了頓，舔了舔嘴唇，將身子立刻收回，連同那炙熱的眼神。又過了幾秒，他眉心一皺，正打算說兩聲好話哄人時，卻在她開口那刻發現自己低估這家伙了。
“裴晏。”程敘意小聲的喚著他，只有他倆能聽到的那種聲音。
“恩？”
裴晏立刻俯下身些，低頭瞧她。
“你上當了。”
程敘意猛地抬頭，下秒大手攬過旁邊的袋子，緊緊將它摟在懷中。面包不費吹灰之力到手，她開心又滿臉得意的模樣像一只捉到了老鼠的貓。
裴晏一愣，幾秒才反應過來。
他無奈輕笑出聲：
“...壞小孩。”
“什么？”后面那句話的聲音太小，程敘意只聽見裴晏在笑。
裴晏坐下，輕咳一聲地隨意翻開她桌上的課本：“沒什么，夸你聰明呢。”
程敘意哼哼，說那肯定是聰明的。
裴晏：“不看看里頭有什么？”
手中紙袋子被剛才一番蹂躪的還算能看得出雛形，一打開，面包的烘焙香味立刻飄香四溢，光從味道就已經能想象味道了。
程敘意從里頭陸續拿出東西，有好幾個海鹽面包和堿水結，抹茶布丁，草莓布丁，甚至還有一大塊蝴蝶酥餅，還有其他剩下零碎的幾個分不出種類的小面包。
“你喂豬呢，”程敘意震驚的看向裴晏，試圖在袋子里找到收據單的蹤影，“買這么多怎么吃？”
找尋無果。
程敘意早該知道，裴晏自從第一次送她生日禮物的時候被自己察覺禮物價格嫌貴后就再也沒被她發現過收據單。
用他的話說，快樂是金錢衡量不了的。
裴晏靠在椅背上：“就幾塊面包，你分了給舍友什么的都行。”
“行。”
程敘意點頭，不多說的立馬拿起一杯抹茶布丁，開蓋。
“...”
裴晏看著她，突然想起什么又開口：“明天學生會中午開會，不能幫你打飯。”
“我的插隊卡...”先借你。
程敘意低頭邊吃邊擺手：“不用，秦湛學長借了我卡。”
裴晏皺眉：“誰？”
程敘意懷疑他耳朵出風：“秦湛啊，上次你們學生會不是一起聚過餐？”
秦湛是高三九班文科重點班的，學生會副主席。人性格外向好說話，陽光開朗類型的男生，部門里有很多女生都喜歡她，是之前學生會聚餐的主辦人。
“不認識，”裴晏不屑，語氣冰冷又淡漠，“你倆很熟？”
程敘意搖頭：“學長在追粟粟，我蹭了個光而已。”
裴晏松了口氣。
接著就聽見她下一句：
“他還說周末要請我們宿舍出去吃蛋糕呢。”
“不許去。”
裴晏咬牙切齒，眸含薄怒的緊緊盯著她，沉聲道。
程敘意不解：“為什么？”
“你不是答應我要去跑步？”裴晏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理由。
“跑個步而已，又不會很久。”程敘意吃完最后一口布丁，從抽屜拿出紙巾擦拭干凈手。
“吃個甜品而已，也沒見得有多好吃。”裴晏不滿的態度明顯。
“...”
程敘意：“你也想吃？”
裴晏回了句：“我吃個屁。”
“....”
她不出聲。
難道不是因為她周末出去吃東西沒叫上裴晏，他不高興才嘴硬說不好吃嗎。程敘意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裴晏伸手：“卡。”
她抬頭對上他那凌冽的眼神：“什么？”
“換一張，”裴晏從手機殼后方掏出自己的那張高三插隊卡，隨后遞過去，“用我的。”
“這玩意不都一樣？”程敘意嘴里說著，卻還是順從著接過。
裴晏舉著手不動，像是在等她遞卡的動作。
程敘意從手機殼后面掏出秦湛的那張插隊卡，遞過去：“你要還給他嗎？”
裴晏接過，沒好氣地：“不然我扔掉也行。”
“...”
程敘意覺得裴晏今晚有點不正常，先是莫名其妙買面包給她，又是非要換卡的，現在更是不知道在別扭賭氣什么。
裴晏看了眼手機的時間，十點四十多。
他起身，把手機放回兜里，表情緩和了些：“拿上你的面包，還有我的卡回宿舍去，現在不早了——”
“要不我不去了。”
裴晏扭頭。
“你說什么？”
“我說好要陪你跑步的，”程敘意起身，收拾著完東西后一股腦全塞包里頭，“周末我就不去和他們吃飯了。”
“我不做沒誠信的人。”
裴晏頓了下，斂眉，只悶悶地嗯了一聲，默默站在原地看她收拾著東西。
程敘意背上包，拍了拍裴晏的手臂：“以后想要我陪你就直說——”
裴晏抬頭，表示不解。
“朕很有空。”
“...”
裴晏深吸了口氣，今晚被這祖宗鬧了好幾次，論是他性子再沖也被磨得沒了脾氣。
但今晚自己出乎意料沒說其他的，只是往前走：“平時少玩點你那些宮廷游戲。”
程敘意一聽來勁：“可是真的很好玩——”
裴晏伸手，止住她的話頭：“明天再聊，聊這個你能講到凌晨。”
程敘意撇撇嘴：“喔。”
裴晏抬腳走到門口，抬手準備關燈：“走不走？”
程敘意乖巧點頭，后腳跟了上去。
-
教學樓下僅有幾盞路燈亮著，因此光線格外暗沉，道路兩旁的樹枝隨風搖曳，風有些大。裴晏壓了壓帽子，低頭看著手機。
程敘意：【裴妃，到家和朕說。】
裴晏勾起嘴角，沒回復。
剛走出校門，手機響了。
來電顯示：林暮。
裴晏垂眸，猶豫半刻，還是劃開接通：“喂。”
那邊正是下午三四點。林暮此時坐在家中的沙發上用著下午茶，房屋是新式中歐的裝修風格，三層獨棟別墅，她的身旁站著位年紀略大的傭人。
她似乎是沒料到他會接電話，頓了下后連忙扔下毛巾拿起手機，語氣有些驚訝又掩飾著喜悅的開口：“阿晏，你現在在家嗎？”
裴晏：“剛出學校，怎么了。”
林暮泛起笑容，眼里滿是柔情：“最近功課累嗎，家里的東西夠用嗎，用不用媽媽再請個保姆過去照顧你。”
裴晏淡淡的：“不用，都夠。”
林暮習慣了兒子的冷淡，自己和裴碩華好幾年才回國一次，更是知道自己虧欠得多，因此每個月都按時往裴晏的銀行卡里打生活費，好幾千好幾千的。
偶爾打個電話，但更多的都是占線。
“那有什么想要的，媽媽寄回來給你。”林暮常年不在國內，能做的不多，但能用錢搞定的事情她一定不會虧待自己兒子。
“...”
路口的紅燈亮了。
馬路上的車和匯聚成地面的霓虹，寧城的市中心每天都是這么熱鬧，頭頂的星星零碎幾顆。
裴晏停住腳步，攥緊手機，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你們今年又不回來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