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已過半數,天氣逐漸轉暖,司家大小姐身子骨單薄,早些時候便褪去了小襖,斜倚在芙蓉院的小亭內。陽光柔和,亭檐遮住了她大半身軀,只留小半腰和腳沐浴在陽光之中。
“小姐,公主府派人送來了下月上旬花會的請柬。”青嬰穩步走進院子,將手中的帖子呈到司伏憂面前。
“一群久居深閨的世家小姐們,終日期盼著參加這些詩會,聚在一起談論閨中瑣事,實不如我這貓兒有趣,不去也罷。”她輕撫著團在她膝上,那只懶洋洋的通體玄色的貓兒,緩緩說道。
“需要派人回絕嗎?小姐。”纖陌站在一旁輕聲詢問。
“尚早,不急。”
一陣風帶過,夾著不少垂絲海棠的花瓣。
不過是數年前的一次踏青,于江南閑游時,在一棵垂絲海棠樹旁佇立良久,漫天飛花如粉海一般。而后,父親遂令人從南方運來十四株,年前冬日嚴寒,凍死數株,所余者稀稀落落種于府中,芙蓉苑中則多種了幾棵。
風吹過的碎花,杏色裙擺于滿地若白淡粉花叢中尤為顯眼,若蘭攙著司夫人江韻婉行至司伏憂跟前。
“這天兒是越發暖和了,但春風中仍有寒意,伏兒,你雖在日下,仍需添衣啊。”江韻婉摸了摸司伏憂的衣肩,果然其衣衫單薄,忙命身旁的若竹去大姑娘房里取一件薄披肩來。
“姑姑隨我來。”纖陌領著若竹去到了內屋。
“母親剛進來的教訓我。”司伏憂雙眸含水抬眼無辜的望向司夫人。
“為誰好?你這身子骨受寒了,不知得有多難受?”江韻婉玉指輕輕地點了點司伏憂的鼻尖面帶含笑。
“母親說得對,伏兒這是躺懶啦~”她嘻嘻笑著摟住夫人,撒嬌似的把小腦袋在夫人腰間輕輕蹭了蹭。
“懶掉了也無妨,伏兒自是被阿爹阿娘嬌寵著長大。”
夫人自小姐對面坐下,青嬰為她們倒上茶水。“我剛從江南回來瞧上了個繡娘,她繡花繡木跟活了一樣,手藝是極好的了,剛送到咱們綢緞莊子上,讓她挑幾匹新布,給你做幾套新衣服。”夫人邊說邊從若蘭手上接過一個水藍色的荷包,“你看這銀絲繡的祥云紋多漂亮,你祖母當時就說你肯定喜歡。”說著又拉過她的手,輕輕撫上了荷包的圖樣。針腳細密,顏色過渡的也是十分自然,甚至看不出來換了絲線,秀活兒淡雅,確實是她喜歡的類型。
江韻碗笑得,明媚而又漂亮,她本來就生得極美,歲月不僅沒有減損她容顏的魅力,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韻味。年輕時,作為江南第一商戶長房的嫡女,她也是自小隨著父親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所以她身上有著別的世家女所沒有的鮮活與生機。她是商業奇才,經常謀略甚至超過了她的父親,現在把偌大的一個司府打理的井井有條,想當年江父還打趣女兒好似那狐貍。
可造化弄人“狡猾”的明媚少女愛上了“老實”的堅韌書生活潑嬌俏的小姑娘也從此變得窈窕溫婉,而后又成為令人艷羨的司夫人。
夫人既已有如此容色,司伏憂便是美得更加熱烈、更加出眾。她皮膚白皙,面容更是不可方物,一句妖艷也不為過。只是少時隨著兄長應邀參加皇族的春闈,她一襲粉衣,即使稍稍顯露傾城之姿的雛形,就引動皇城那激烈的探討。司家作為書香世家,自是不愿成為這皇城人家茶余飯后的談資更是不愿,世家掌上明珠被推到風口浪尖的頂部。為避其鋒芒,她也就收斂了張揚的個性與紅衣,日后便時常穿著素雅的、或青色或藍色的衣裙。漸漸地,也喜歡上了淡雅的樣式。
“過些時日的皇獵,伏兒可想出去走動走動。整日悶在,屋里會不會太過乏味了些。”
“母親要是覺得女兒無聊,要不送幾個莊子給女兒打理著玩玩。”
“不愿去就不去了,莊子哪需要你來打理江家最不缺的就是管事,好不容易養出個一點兒銅臭氣也不粘的嬌滴滴的大姑娘。”
“銅臭氣怎么了,我就喜歡銅臭氣!沒有銅臭氣哪里來的我與阿娘的羅裙紗曼、金銀首飾,又哪里來的父兄的書房里的書畫墨文。”
“少貧幾句,讓你父兄聽到又要生氣了。”
“母親,伏憂又不是三歲稚子了,拿父親生氣可嚇不到我。”
“你呀,你叫我說什么好呢。”江韻婉無奈笑笑,水眸中印著小伏憂明媚燦爛的笑容。
“實在想不出別的話,就夸我一句聰穎過人好了。”司伏憂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再眨巴眨巴。
“調皮,哪里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嘻嘻,反正阿娘都會愛我。”
“好好好,伏憂什么樣我都愛啊……”
芙蓉院里一片笑語歡聲,空氣里都是海棠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