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沙趴窗問道：“你撅著屁股在干嗎？”

　　顏惻妄捧著雞蛋道：“看我找到了什么。”

　　燕度的目光從雞蛋移到他臉上，違心地夸贊道：“你好厲害，這都能讓你找到。我們都不知道哪里有雞窩耶。”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蘇曼沙深知顏惻妄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無關緊要的事。

　　小紙人從顏惻妄肩膀冒頭，吭哧吭哧爬到他腦袋上插腰站好。

　　蘇曼沙：“……”

　　好像他也確實會干無關緊要但他覺得有意思的事。

　　顏惻妄進門，還不忘把門關上并插好。

　　陸俞聞問道：“顏公子是想煮雞蛋嗎？”

　　顏惻妄把雞蛋握在手心：“當然不是，我怎么會這么殘忍。我是要把它們孵出來陪我玩。”

　　燕度笑了：“你好善良可愛啊雞蛋俠。”

　　陸俞聞屬實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一下子瞪圓雙眼，但很快收好并在心里措辭了語言，說道：“用我幫你嗎？”

　　顏惻妄微笑道：“謝謝你的好心，但我要親自用體溫孵出它們。那樣才有意義。”

　　小紙人順著他的肩膀滑下伸出小小的胳膊抱住雞蛋也要幫忙孵。

　　蘇曼沙看不下去他這副傻樣：“你沒事吧？”

　　顏惻妄繼續微笑：“我好得很。”

　　言畢就對著雞蛋哈氣，甚至還試圖坐上去。

　　蘇曼沙按了按眉心，她把陸俞聞拉到一邊，結了個靜音陣道：“師兄，你要小心顏惻妄。不要輕信他的話，他不是什么好人。”

　　陸俞聞溫雅道：“師妹，凡所遇見，皆是因果，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還記得師父讓我們牢記的話嗎？”

　　蘇曼沙道：“當然。人生在世，要以琉璃為樣，做到內外明澈，凈無暇穢。”

　　“可這些跟顏惻妄有什么關系？”

　　陸俞聞點了點她的額頭：“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我們身為青陽山弟子，職責就是庇佑眾生，為蒼生造福。”

　　他話沒說完，似是等她接上。

　　蘇曼沙畢竟還有十五年現代記憶，她從前最大的能耐就是擺爛躺著不動。人生格言就是放下助人情節，不然我長結節，只要我沒道德，道德就綁架不了我；她不發瘋就算不錯了，居然還指望她背上職責這么沉重的大山。

　　她無奈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讓我說，這顏惻妄也是蒼生的一份子對嗎。”

　　陸俞聞拍拍她的肩膀：“我也不多說，我相信你心里都明白。我們要對得起肩上的責任和師父的教誨。”

　　這要是放在現代她高低得來上兩句。

　　蘇曼沙道：“師兄你要是不飛升成仙我都覺得對不起你。”

　　她這句話并非陰陽，是真心的。他在蘇曼沙心里是除師父以外最好的人。

　　陸俞聞道：“師妹你抬舉我了，我只是做我該做的罷了。”

　　蘇曼沙揮手散去靜音陣：“師兄過謙了。”

　　兩人出了臥室，燕度笑嘻嘻道：“兩位的感情真好，還背著我們說悄悄話呢。”

　　任誰都能聽出他笑里藏刀話中有話。

　　陸俞聞溫柔道：“我與師妹自幼長大，感情自然是好。”

　　他聽不出來別的意思，但蘇曼沙可是經歷過常年宮斗，看過數十遍甄嬛傳的人。

　　那些為人處世會察言觀色聽言外之意的視頻她從嗤之以鼻到逐幀學習。

　　她從——

　　賈母：“你呀，就叫她鳳辣子吧！”

　　曾經的蘇曼沙：“鳳辣子（揮手笑臉）”

　　現在的她強得可怕。

　　蘇曼沙正經道：“燕小王子說笑了，我與師兄感情固然是好。可方才與師兄可不是閑談，雖說我二人許久未見，但如今事態緩急我是想與師兄商議如此干等不是事，不若我趁著夜色出去查探情況。”

　　“可又怕你心懷愧疚，燕小王子看著就很體貼心善，畢竟是皇族血脈，格局自然是比我們大。所以我才拉著師兄到隔壁談話，就是怕你聽到阻攔。”

　　這話說得，要是常人定會無話可說。

　　但這燕度卻道：“都說青陽山弟子清純無為，超脫世俗，行善助人，柔弱不爭，還修身養性仁愛忠信。平生最快樂的事就是幫助他人，人生信仰就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但這些我卻在蘇道長身上看不到半分，想必你必是與那濟公一樣，都是偽裝罷。還真是偉大啊。”

　　顏惻妄沒忍住笑出聲。

　　“不若蘇道長還是快去做你最擅長的事少費些口舌，”燕度還保持著笑容，“畢竟你們皇帝可是下的有期限，我也是為青陽山著想。”

　　“偉大這兩個字我可不配，”蘇曼沙是誰，踢到她算是踢到鐵板了，“我最擅長的事就是一蹶不振。”

　　燕度的笑容依舊沒減少半分：“蘇道長還真是謙卑。”

　　陸俞聞終于察覺出不對勁來了，他倒不是鈍感力強而是純屬內心清凈察覺不出暗流涌動。

　　一時間沒人說話，只有這顏惻妄在給雞蛋唱搖籃曲。

　　陸俞聞開口打破這令人不適的氛圍：“我去村里查看一下。”

　　蘇曼沙攔住他，不經思索開口：“你去干什么，現在不知道情況如何，你一個人……”

　　燕度笑容更甚了。

　　顏惻妄修長的手指摩擦著雞蛋殼，狹長的雙眼有意無意地掃視蘇曼沙。

　　她很快改口：“師兄你身經百戰也給師妹些歷練的機會啊，你別跟我搶，這次我去。要不然我就跟師父告狀說你打壓師妹，不讓我出頭。”

　　陸俞聞難得皺眉。

　　燕度道：“陸哥哥也真是，蘇道長急于成長，你應該認同啊。”

　　顏惻妄笑道：“燕王子這般說，不如我們一同去吧，大家都成長成長。”

　　燕度盯著他道：“我又不是道士，責任也不在于我，跟我沾不上關系。”

　　顏惻妄回視他：“你既不是道士，那誰去跟你有什么關系。”

　　蘇曼沙及時制止兩人：“有人來了。”

　　眾人噤聲，只能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朝門口逼近。

　　光線一下子暗下去，窗欞里本有的光不知道被什么遮掉。一個拖長的影子從門縫投射進來，就是造型有點怪，頗有鬼怪皮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