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葉看不到墻外發(fā)生什么，她幫著崔氏給地上不醒人事的人蓋上衣物，又看了下太陽的位置:“舅舅，搭個棚吧，萬一大夫看過后要在外邊救治，這大太陽的也影響視線。”

　　“嗯，你跟里長說。”沈長歲已經(jīng)顧不上，因為傷者突然抽搐以致再次出血，他快速扶穩(wěn)柴刀壓住肩，叫邊上另一婦人壓住下肢，讓崔氏趕緊再灑藥粉。

　　沈小葉很擔(dān)心舅舅的手被刀刃傷著，連忙跪地替舅舅壓傷者的肩，才讓沈長歲可以專心用雙手穩(wěn)住柴刀。

　　一圈兒人看的是膽戰(zhàn)心驚，錢五也不打殺誰了，他過來想幫娘。

　　可沈小葉道：“錢五叔，你去借棚布在這兒搭個涼棚。

　　再騰個平穩(wěn)的床抬來這里，還有各位奶奶伯娘嬸子們，大家再退后三尺擋好路，別讓不相干的人靠近夏奶奶，免得她被邪風(fēng)沖著?！?p>　　“我們擋著?！边@些圍成圈的婦人很有眼力勁兒的輕退著。

　　錢五這里道：“棚、床，還有什么？”

　　“再找個可以抬人的擔(dān)架、熱水、剪刀、烈酒、更多棉布?！鄙蛐∪~感覺手下的人不再抽搐，看了眼舅舅在他點頭后松手。

　　她與錢五一起離開，出門分向兩邊走，不一會兒又回到家中，這才發(fā)現(xiàn)大舅母正摟著小桃子在陰涼處擦臉。

　　“她睡了？”小女孩兒還抽泣著。

　　黃氏道：“剛哄下，大夫到?jīng)]？”

　　“還沒，我來家拿點蒼術(shù)和艾絨，得給夏奶奶身邊消消毒。

　　大舅母，外婆下午的藥包在哪兒放著?！鄙蛐∪~步履奇快移至廚房，在門后三兩下用胰子洗好手。

　　黃氏皺了皺眉：“在廚柜最高一層，蒼術(shù)你認(rèn)的出來么？”

　　“認(rèn)的出?！鄙蛐∪~聽外公講過，每有大疫，各地的大夫們首選生蒼術(shù)(zhu)熏煙驅(qū)病邪。

　　正好去年她還在外公帶領(lǐng)下，親手采下過，只是為了換錢賣了。

　　而且在前世她記得刷到過介紹，說大醫(yī)院也有用生蒼術(shù)消毒的，要的就是它天然無副作用之效。

　　沈小葉踩在凳子上取了藥包，手不小心碰到邊上的紙包，她向內(nèi)推了推，又下意識的趴在上面聞，“大舅母，邊上是什么？”

　　沒聽見回答的她先下來撿藥，說實話，一包藥里才少許生蒼術(shù)，幸而熏個棚子不需要太多，且大夫定還會帶藥箱過來。

　　黃氏在她把藥包再系上時進來，遞給她一團艾絨和一卷松江布：“還要什么？”

　　“烈酒。”沈小葉不假思索的說道。

　　黃氏看了幾息，伸手摸摸她的頭，“小葉，你是不是認(rèn)為杭氏害了梨子奶奶，是你綁她引起的？”

　　“我……有點兒。”沈小葉垂下頭，片刻又抬頭道：“她不順心了就去錢五叔家鬧，這次定然又找茬兒。

　　但事情應(yīng)該是趕巧兒，我想杭老太婆沒膽子殺人。

　　希望夏奶奶吉人天相，盡快度過難關(guān)。”

　　黃氏沖她溫柔一笑：“杭氏因為沒分到老宅，加上錢五不肯過繼錢二的小兒子，她才經(jīng)常上門鬧的，跟你沒啥關(guān)系。

　　你大舅出鏢時，把剩下半壇子的酒都帶走了，那會兒水上正冷，用它驅(qū)寒。

　　小小年紀(jì)別想太多，去吧，忙完記得回來吃飯，你四舅加了配料準(zhǔn)備燉全雞?！?p>　　沈小葉往她肩上靠一下，留下句“大舅母真好”，就抱著東西跑了。

　　及至她到達錢五家，大門外人都已散去，且棚布已然在眾人齊心協(xié)力下快搭好，指揮大家的人正是大外公，看來他們也已聞訊趕來。

　　她掃過院內(nèi)，看見外婆和大外婆在破瓦盆里點艾草，“外婆，我拿了你的蒼術(shù)?！?p>　　“快拿來給棚里消消毒邪。”外婆林氏正愁著錢五家艾草不好用。

　　沈小葉迅速送來，卻是被外婆點燃后讓她送去棚下，并道：“不夠我再去拿。”

　　實是夠的，因為各家五顏六色的棚布在大爺爺指揮下，搭成一個三面齊整，剩下的一面用兩塊布圍成門的正方形房間樣式。

　　正常情況下，五克生蒼術(shù)可以熏蒸十平左右的房間，而在大周朝的斤量恰是一斤等于十六兩，一兩為十錢。

　　舅舅曾說過，換算未來的計量單位，一斤約等于五百九十六點八克，一錢約三十七點三克。

　　沈小葉記得外婆的藥方，里面蒼術(shù)一錢五分。

　　如此一來，她端來的蒼術(shù)熏香，足夠這十幾平方的臨時帳篷用，且還能把床多熏下。

　　最后，她還著重給舅舅和另兩位守著夏奶奶的中年健壯婦人，熏了熏身周。

　　沈長歲看到，給了她個贊許的眼神，還道：“里長去迎大夫了，你去看著她們給刀具棉布消毒，順便做幾個口罩送來用。”

　　“這里？”

　　“用不到你。”

　　“嗯。”沈小葉自知她的幫護能力趕不上舅舅身邊的兩個婦人，很干脆的將瓦盆交給其中一人離開。

　　她剛要招呼調(diào)度婦人的崔氏做口罩，就已看到外婆林氏拿著過來，“送進去，是按之前你四舅在齊州教做的樣式。”

　　“嗯。”沈小葉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就是個純跑腿兒的，“外婆，讓唐嬸子把剪刀，水盆，針具先在水里煮煮。

　　噢對了，我剛剛在家忘了帶胰子過來?！北M管《千金要方》里有胰子的做法，但普通農(nóng)家并不會花錢常備此物，多是用皂角樹的莢果或草木灰去污。

　　林氏輕拍她的手，“我曉得，方才你大外婆去她家拿了，你四舅幾個近身的也已洗過?！?p>　　沈小葉點點頭，轉(zhuǎn)身又進棚里，她舉了舉口罩，在熏煙上一一個熏過后，幫著三人系上。

　　幾乎在剛系好舅舅的，外面就有人喊道：“大夫來了大夫來了?！?p>　　“太好了?！贝鬅崽斓?，兩個婦人不習(xí)慣口鼻上捂?zhèn)€東西，特別希望大夫快快接手。

　　沈小葉刷的掀開簾門，就見里長引著一僧一道在眾鄉(xiāng)鄰注視下快步行來，錢五叔亦步亦趨的跟著。

　　她也顧不上棚內(nèi)的藥氣散去，三兩下將簾布卷起給大夫讓道。

　　戒嗔大師聞見熟悉的藥味，再掃視剪好曬在院內(nèi)的棉布，略有些驚訝，但他滿臉平靜的讓人看不出來。

　　反而他身側(cè)的道士捻須念叨：“做的還行，只這棚里少了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