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兩個人走了，石夢白也低頭轉身，不再看他，輕聲道。

　　“快走吧。”

　　“你也不壞，別和他們摻合不行嗎。”

　　顧言不解，上前了一步，話音剛落，就有人突然從身后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回頭看，是滿臉寫著不屑的王宏伯。

　　“沐雨現在不在這，你說了也不算，堂堂大班長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大家怎么能不打個招呼就趕他走呢。”

　　顧言還未懂話里意思，頭腦也沒有跟上傳來痛覺的身體，聲音還飄在耳邊，反應過來時已經面向著地面了，接著就是數不清次數的拉扯以及程度不一的疼痛，他還不知道怎么反擊，只得先顧住頭部，做夢一般渾渾噩噩。

　　好像不認識他們了，哪里像什么初中年紀的學生，一個個都小混混似的，也一點情面都不留，一點理由也不需要，似乎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能力，顯擺自己的強大，在弱者身上找到一絲被社會擠壓得不剩下的驕傲感。那能震住這么多家伙的沐雨會有什么能耐。

　　雖然也不是沒挨過打，但這種莫名其妙沒頭沒尾的群毆顧言還真連見也沒見過。

　　“這好學生怎么特么和狗一樣啊，沒意思死了，回家吃飯吧。”

　　人也泄了憤，也下了威，便哄散去了。

　　剛才在旁邊喊著攔了半天但連擠都擠不進去還被誤傷了一點的石夢的一見有了停下的動靜就趕緊擠進中間蹲下去看顧言怎么樣。

　　身體有了休息的間隙，大腦也就漸漸運轉起來，他這才突然后悔起自己磨磨唧唧的沒有趕快走，還妄想和這些摸不清底的人說好話聽，但更多的是悲哀。

　　“他們平時也這樣嗎。以前怎么沒覺得。”

　　顧言看著漸遠的那堆人影，扶著墻站起，看著自己腳尖，不知道出于是自嘲還是什么，苦笑不得。

　　“那你平時也這么廢物嗎，一下也不還手。”

　　石夢白忍著想再打他的沖動吼道，原本就有點要急哭，這一嗓子憋屈值直線上升，當場鼻子一酸眼淚就冒了出來，又趕緊抬手去抹。

　　“對不起啊，讓你挺為難的了吧。”

　　顧言看了她一眼，說不上來心情如何，石夢白轉過頭不說話，伸手想扶他一下，但他稍稍向旁邊挪了挪，先邁開了步子，石夢白緊跟，兩人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走著。

　　“沐雨很厲害嗎？”

　　“那肯定厲害啊，倒不是多能打架，她一個女生再能打，跟有先天優勢的人也比不了啊，就是有那種狠勁，敢說就敢做，下手更利索，不過很少正面和人沖突，以前都是被動式的，不知道這兩年是怎么回事……她挺有名吧，跟著她混就感覺有面。雖然是挺嚇人的，不過她還算講情義。”

　　“是嗎？”

　　聽石夢白這樣說顧言完全不能認同，因為不管怎樣，現在顧言已經對她形成很差很差的刻板印象，完全就是惡劣又隨意的不良少女。

　　“嗯。”

　　“江辭來以前，你……他們是針對蘇雨荷嗎？”

　　顧言見石夢白愣了下，她仍緊低著頭，過了會才冒出一句：“沒有，你聽誰說的。”

　　“我猜的。”

　　顧言仔細著她的微小動作，垂眸轉過頭去，淡淡回了一句。

　　他知曉自己被騙，雖然不知道是誰在撒謊，或者都撒了謊，他也多撒幾個謊吧，人類不就是滿口謊言的嗎？

　　安靜了一會，石夢白似乎心里有壓力，突然開始說起。

　　“小學時候……你應該也知道的，那時候蘇雨荷最喜歡跟著沐雨了。她們兩個，不是都沒媽么。”

　　顧言一怔，轉頭看向她，可她卻又突然笑了笑，抬頭看他一眼，又扔下一句話，便轉身向側前快步地走。

　　“不能再說，我走了。”

　　兩人是不順路的，到了岔口，就該各自向各自的地方去。

　　聽了她那一句，顧言好像突然能想通了，他只是一直沒往那邊聯想。

　　沐雨那么自負的人，怎么會讓一個和自己相似又總讓自己想起討厭的事的人過得安穩。那時候，這兩個沒媽的孩子被所有人嘲笑著，連大人也不例外，變成現在這樣又能怪誰呢。每個人都是無辜的，但又脫不掉干系的，被人傷害再去傷害別人。

　　他感到一絲悔恨，怎么就不早點注意到，蘇雨荷一定是早對他失望至極了吧，而幼兒園時他說要保護她的話，可笑死了，難怪連朋友都當不成。

　　“哎呀，小言吶，你是上哪……不會有誰欺負你吧。”

　　母親已經在飯桌前坐著，看見灰頭土臉無精打采，臉上還紅一塊紫一塊的顧言，吃了一驚，趕緊跑來，捧著他的臉前看后看。

　　“沒事，地沒干，還有點滑，摔的。”

　　顧言原本也沒多難受，可一覺得自己是被關心的，在偌大的世界還有容身之處，眼淚就止不住涌上來，自那次爭吵后，他很少這樣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要是出了啥事，可得和媽說，不管誰干的，媽都不饒他。”

　　“行了，吃飯吧，媽。”

　　怕自己要哭，顧言趕緊眨了眨眼睛，笑著推著母親的背，到桌前按她坐下。

　　他現在說不上什么心理，很雜亂，悶得慌，仿佛有什么一團又一團的東西在膨脹。

　　第二天到了班里，似乎沒什么不尋常，顧言也就裝著什么也沒發生過，而他后座的男生大驚小怪地問他額頭怎么破了的時候，他還笑嘻嘻捶回一拳。

　　“爺們帶點傷多帥。”

　　這話剛說完后排就傳來聲嗤笑，顧言瞥了眼倒數第二排翹著二郎腿且表情囂張的王宏伯，按住后桌剛要轉去看后面的頭，并回頭微笑道。

　　“快背單詞吧。”

　　放學倒是很順利的走了，除了課間時有人讓他別忘了帶話外，幾乎又是平常普通的一天。

　　但就算沒有人讓他去找江辭，他也會去的。

　　“呦，三爺，又澆菜園子呢，這苗都長出來了，真快。”

　　顧言倚在菜園子外的花墻上看著正在握著水管子給玉米澆水的江辭外公，并吆喝著向他打了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