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后來又走到了一個孤村里。因兵荒馬亂的變遷,村里已沒有什么人了,就暫且盤恒下來。一直過了數月,倒也相安無事。花正香空閑的時候就教教二小一些入門的功夫,以及一些粗淺的武功秘訣。
這日晚,三人睡下不一會兒,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的箴粟聲,哀婉延綿,如泣似訴,牽人心魄,萬物垂首。正在側臥的花正香聞之,頓時玉顏失色。良久,才推窗而望,只見溶溶的月色下,遠遠地立著一個白衣飄飄,渾身似不著地的一個女子身影。花正香穿出窗外,那女子一閃而逝。花正香循跡尋了過去。此際,孔卓兒也被驚醒了,替苦兒蓋好被子,見花正香追了下去,也想試試自己的追風十八飄練得怎么樣了,就追了下去。一直追到一片叢林里,也沒個人影。正張望之際,忽聞有人語,在林東拐角處的一處空地上,發現了花正香正回那女子的話。
只聽得花正香顫聲道:“小姐,小姐……”
“住口!”那白衣女子嬌嗔道:“你還不配叫我。想我花照水那里對不住你了,你竟如此背叛我,居然膽敢偷我的解藥,私放人質。害得我爹被讒下獄,你們還……居然有了孽種。你……你可真對得起我。”
花正香哭道:“不是的,小姐,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我并不是要橫刀奪愛。你們的事,我一點也曉得的。那天在潞安州節度府里聽說拿住一個興唐會的犯人,我跟幾個丫頭去看熱鬧。才發現是我小時的鄰家哥哥,真哥。”
花照水不由一呆,喃喃地道:“為什么,為什么他喜歡的是你。卻偏偏還要來招惹我,騙我。我如何這么苦呢?”
花正香諾諾道:“他,他是為了報復,才”花照水一臉的驚愕,詫然地望著她。花正香嘆息一聲,道:“你還記得顏展容嗎?”
花照水道:“就是我爹強搶來,要立為妾,誓死不從,自溢身亡的嚴展容?此人到是個貞節烈女……展容是和你在一個地方來的,他們又只有一字之差,難道……”
花正香幽幽道:“不錯,她們是親兄妹。”
花照水一呆,呢喃道:“怪不得他要偷我爹的官印,我又怎么勸他,他也不肯交出來。想不到,他對我竟是如此的虛情假意。想我花照水一向心比天高,怎么又偏偏這么命苦……”癡立低泣須臾,又緩緩道:“真哥呢?……我想見見他。你不會吝嗇這一面緣吧!我……我有太多的事要問他了。”
花正香幽幽道:“這是命,看開一點吧!我都看開了。你們是注定要緣慳一面了。他……他已經去了。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有來得及看一眼,就走了。”
花照水呆了半響,才道:“他……怎么會呢?”
花正香緩緩道:“我偷的藥,份量不夠,只有三粒紫心丸,只夠維持三個月的壽命。這三個月,卻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更何況,他還給了我一個孩子。我這一生,也別無所求了。”眼里星眸閃動著。
花照水突然怒道:“好個最快樂的時光。小賤人,你為什么不多偷幾顆。你就可以日日快樂了。可以做神仙般的日子了。好!我成全你,讓你們九泉之下,日日快樂似神仙!”愈說愈氣愈妒,驀地,五指成拳,向她百會穴擊了一下,又飛身一腳,踢中她的心窩。花正香一動未動的生受了她的,捂著心口狂噴了一口鮮血。
花照水不由一呆,道:“你為什么不躲。”
花正香強提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苦,其實……誰又不苦呢?你我失去了真哥,苦兒失去了爹……我早就想去見真哥了,只是舍不得苦兒,謝謝你成全了我……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我情愿死在你的掌下。我不怪你,你走吧!我還有話要交待他們。”
花照水心中百感交集,呆立片刻,猛地掩面狂奔而去。
花正香緩緩道:“我知道你來了。出來吧!”孔卓兒也顧不得想她是怎么發現自己的。飛身撲了過去,叫道:“姑姑,你怎么樣了……?”
花正香喘了口氣,道:“好孩子,姑姑把苦兒交給你了,你帶苦兒走,好嗎?”
孔卓兒道:“姑姑信得過我,自然是好的。可是,我怕照顧不了她。”
花正香強笑道:“傻孩子,你若帶了她去,便是她的福氣了。不然她一人孤苦伶仃,姑姑如何放心得下。你要一生一世,好好的……照顧她……答應我。”孔卓兒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花正香又從懷里摸出一塊銅牌,塞到他懷里道:“卓兒,姑姑在賣入花府之前,本名叫笑是嗔。人家都叫我笑姑。苦兒有個伯父,在東海的謫仙島。是興唐會的會主。你帶了這個去找他,他必然會收留你們。我屋里還有些銀子,約莫幾百兩,你帶去做盤纏吧!……你顏叔叔留了一本秘笈,《失魂劍法》你且拿去。仔細琢磨。則勝于我教你的那些……花拳繡腿。”漸漸的,氣苦游絲。忽又道:“別讓苦兒……替我報仇……這是我應受的懲罰……去吧!我要見……真哥了。”緩緩合上雙眼。孔卓兒大慟。哭了一陣子,天邊露出了魚白肚皮,草草地將她埋了。
2
回到院子里,顏苦之已經醒了,見孔卓兒進來,奔出屋道:“卓哥哥,你去那兒,娘也不見了,苦兒一個人好害怕。”
孔卓兒鼻子一酸,俯下身道:“苦兒不怕。苦兒最乖了。你娘被子一個惡魔老天抓走了。卓哥帶你去救你娘,好不好。你要乖,不然,你娘就不要你了。”
顏苦之急道:“苦兒乖,你快帶我去救娘。”孔卓兒輕嘆一聲,牽了顏苦之的手進屋,打了一大一小兩個包,出門向東行去。
一日,夜宿于客棧,孔卓兒哄著苦兒睡著后,翻起《失魂劍法》只見書人全是練功圖,歌訣。孔卓兒幸好跟笑姑學了些了入門扎根基的功夫,大略能看得懂。依勢練了起來。頭兩式還沒什么感覺。練了七八式以后,就有些頭暈目炫,且收勢不住,大有走火入魔之意。情急之下,孔卓兒一頭扎進水盆。經冷水一激,渾身痙孿了一陣子。重又運功調息。真氣上游下竄,通行脈絡,直到康復如初。這才松了口氣。孔卓兒拿起《失魂劍法》心下忖道:“原來這劍法不能貪快求速。不然就失魂了。以后每天只練一式好了,再慢慢給它溶會貫通/”忽又忖道:“這劍法如此歷害,倘若讓旁人瞧了去,依葫蘆畫瓢地練,怕不連命也丟了。還不知要出多大亂子。”當下將劍式歌訣熟記于心。把劍譜化為灰燼。
翌日,孔卓兒攜了顏苦之繼續東行。一連走了十五六日。終于聽見怒浪排空聲。顏苦之奔向海岸,指著遠方道:“卓哥哥,娘親是不是被妖怪關到那邊去了。”孔卓兒心頭一酸,答不出來,只得點點頭。
這時岸上泊著幾艘漁船。孔卓兒打聽了一下,沒有愿意到謫仙島的。“謫仙,謫仙,有去無回,不辯仙凡。”又前行百余步,赫然停著一艘紅漆藍身的大船。幾個船工正在忙碌著,似乎要遠行的樣子。孔卓兒忙上前去打聽。船主是個微微發福的老者。姓孫。孫老老頭道:“小伙子,你算是打著了。我這船正被兩位客官包了,要去謫仙島。”
孔卓兒忙道:“求求你老人家,再帶上我們一塊走吧!”
孫老頭瞇著眼道:“可以,我老頭子最樂善好施了,不過,這年頭,光講義氣是不行的,得有這個,有錢才能使鬼推磨。是不是。”用手在底下比了個個銅錢狀。
孔卓兒忙道:“這個自然,我這兒有。”在塔鏈里取出一百兩,塞入老孫頭懷里。
孫老頭掂了掂,道:“雖然少了點,將就著吧!我給你們安排在船艙底下,不許喧嘩。讓兩位客官知道了,把你們扔海里,或出什么事,我可不管。”
孔卓兒應允了,帶了苦兒上船。在船艙底下安頓好。俄爾,忽聞一陣箏琴聲,悅耳動聽。流云佇足,游魚靜聆。從板縫里暗窺,只見兩位四十開外的華服儒裝漢子,一個抱琴,一個抱箏,掠地飛奔而來。須臾,聯廖踏歌而至。琴箏戈然而止。鏗鏘而有余音。右首抱琴的漢子高聲叫道:“船家,開船/”
船工應聲起錨。抱琴漢子躬身道:“古兄,請!”
古古箏亦道:“秦兄請。”秦弦微微一笑,兩人并肩步入船艙。
船在海上一直行了十數日,才停在一座島邊,二小實在悶不過氣來。在艙底十數日,二小吃了睡,睡了吃,人胖了數斤。精神倒挺足。兩人覺得船停了,探出頭來看了看。只見島上樹林蔭密,佳樹成群,煙環霧繞流霞彩,海外仙山,果然是好景致。在岸上停泊著數百只戰船,秦弦從懷里摸出一個牛角號子吹了起來,聲震九天,立即有人從山上飛奔下來,躬身道:“小人參拜秦左護法,古右護法。
古箏笑道:“什么羅哩羅嗦的,咱們都是兄弟,以后叫我古三哥好了。“那嘍羅垂手應是。
秦弦道:“會主好嗎?“
那嘍羅道:“回秦護法的話,顏會主一向很好,現在正等著你們呢!“
秦,古二人互覷一眼,面色沉重,緩緩步上山。孔卓兒心下忖道:“他即是什么會的護法,又是去見什么會主,定是苦兒伯父的興唐會無無疑了,須得跟定他。“一牽顏苦之的小手,出了底艙,一路躲躲藏藏的跟了上來。秦古二人何等人物。先前在船上,人多嘴雜,又各懷有心事,自沒能察覺。這一上岸來,立即覺出不對。三人的氣息,怎么聞著像五個人。兩互覷了一眼,驀地撲向二人藏身之處。老鷹抓小雞般,抓起二人摔在地下,孔卓兒順勢打了個滾,護在顏苦之身前,顏苦之則疼得呲牙裂嘴。
秦古二人見是個小孩子,倒是大感意外。秦弦沉聲道:“你們兩個是跟著我們來的。”
孔卓兒點點頭,秦弦跺跺腳道:“真是可惡,倘若混進奸細來,可如何了得。不殺了那船主,實難消我心頭這口鳥氣,”向遠處看時,船已經開走了,只得作罷。
古箏倒是比較隨和,笑笑道:“小子,誰叫你們到這來的。這里不是隨便誰都能來的。會有殺身之禍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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