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小居是渠熱有名的火鍋店,裝修簡單,環(huán)境漂亮,最重要的是私密性好。進門得先出示預約號,前后門站崗的保安大哥眼神好身手更好,方圓但凡有人偷拍一抓一個準。
倚瀾奇幻的聚餐定在了302包廂,蘇瑤隨著眾人進去,看到角落里全副武裝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抓住胖子:“他怎么在這兒?”
胖子一臉懵逼,湊過去看清楚是誰,撲過去一個熊抱:“哎呀漾哥!好久不見,你咋來了?”
遲漾摘了鴨舌帽,一雙桃花眼對著蘇瑤:“來找靈感。”
蘇瑤瞪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被人拽住。
財務吳晴抱著她肩膀把她往里頭的座位上按:“瑤姐,我們工作室好不容易聚一回餐,你可不能走。”
“就是就是,”剪輯師劉紫云小姑娘扎倆可愛的馬尾辮,把菜單往她面前推:“老板請客,隨便點!”
她扶著椅背試圖掙扎:“我想起來家里還有點事兒,我先走了。”
然徹從外頭進來:“瑤姐一個人走不安全,漾哥送送?”
遲漾扣上鴨舌帽跳起來:“得嘞!”
蘇瑤立馬安安生生坐下,把在座的全都瞪一遍,氣呼呼道:“沒事了,不走了。”
兄弟倆帶著一群人一唱一和的,遲漾如愿坐到了蘇瑤身邊,殷勤地替她涮碗筷倒果汁。
桌上十幾個人全都抱著杯子伸著脖子,統(tǒng)一的磕CP專用臉。
你不仁,別怪我不義!
蘇瑤深吸一口氣,輕飄飄問出一句:“徹哥今天的衣服跟平時不太一樣,是不是,胖子?”
眾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然徹身上。
商務小周率先發(fā)現(xiàn)盲點:“好像是,徹哥這衣服看著不像自己買的,可是品牌最近送的衣服都在我這,我還沒讓胖子拿走哇~”
拍攝李妙提出假設:“可能是以前買的?”
吳晴抿口可樂:“不能吧,我來公司兩三年了也沒見哥穿過……”
各位員工紛紛盯著自家老板的衣服研究起來。
然徹懶得理他們,自顧涮菜吃肉。冷不丁聽見一句:“這衣服一看就是別人送的。”
桌子那頭的遲漾替蘇瑤撈上一盤子肥牛,對上眾人八卦的臉,眼神戲謔:“我保證。”
“哦~”
一屋子鵝嘎嘎亂叫,嘴里塞著肉眼睛瞄著老板求瓜。
然徹不說話,就都盯著王攀。
“胖子,昨天老板去參加活動,穿的不是這身吧?”
“昨天活動十點就結(jié)束了,你們十二點才來公司還困成那樣,說,昨晚去哪兒了?”
“或者,去見什么人了?”
胖子看了眼然徹,又看了眼蘇瑤,決定珍惜這萬眾矚目的機會。他放下筷子灌了一大口飲料,大聲道:“你們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徹哥胃病犯了沒帶藥,我在外面進不去,幸虧碰見……”
然徹有些噎著,輕咳一聲。
“一位好心人,給哥買了藥,又借給哥這身衣服。”
“哥在哪兒換的衣服?酒店廁所?”
“誰會多帶一身衣服去活動,你是不是傻!”
王攀接收到一旁的眼刀,飛快地轉(zhuǎn)移話題:“你們是不知道昨天晚上有多驚險,那群王八羔子敢在高峰期跟車,我在路上跑了幾個小時才甩掉他們,車都差點跑沒油!”
明星被跟是家常便飯,更何況是關注度這么高的然徹。那些娛記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在他身上裝監(jiān)控。只是自家藝人被人跟,多少顯得他們專業(yè)能力不行。
飯桌上的氣溫陡然下降,眾人的筷子紛紛慢下來。
然徹跟遲漾眼神交流一番,終于開口:“粉絲送的,衣服在她家里換的。”
蘇瑤一口果汁卡在喉嚨里,捂著胸口咳得撕心裂肺。遲漾連忙拍著背給她順氣,從犄角旮旯倒來一杯溫水:“小喝兩口,緩一緩。”
蘇瑤此刻的理智全用來盯著然徹,就著遲漾的手抿了口水。
遲漾的嘴角立馬高高掛起,耳朵通紅。
他遞給然徹一個眼神:謝了兄弟。
他兄弟對著自家經(jīng)紀眼里明明白白的殺意,朝他翻了個白眼。
誰是你兄弟。
桌上眾人并沒察覺他們這一番交流,正熱火朝天地討論這位稀奇的男粉:
“關鍵時刻還得看男粉啊!”
“不行不行,男的也得避著點。”
不是男粉。
然徹嘴角動了動,對上蘇瑤的眼神,張嘴,塞了一大口肥牛。
……
十幾個人鬧哄哄兩個多小時終于吃飽喝足,胖子帶著然徹回家,剩下的人各自打車,一出門就不見了蹤影。
蘇瑤看著身邊這位裹得嚴嚴實實的當紅偶像,有些頭疼。
“我說,”她把盤在腦后的發(fā)解開,戴上墨鏡:“你好歹是個當紅偶像,一天天的通告還不夠你趕嗎?”
遲漾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嘴角扯得老高:“我最近半年都沒有工作。”
“你不是創(chuàng)作型歌手嗎?天天跟著我,新專輯不出了?”
遲漾把帽檐抬高,口罩往下拉,露出漂亮的桃花眼,朝她眨眼:“我的經(jīng)歷就那么點,來來回回都寫爛了,實在沒辦法,這不是特地出來找找靈感。”
無賴。
蘇瑤翻個白眼,穿上外套逆著風出去。
遲漾三兩步走在她前面,倒著拿后背給她擋風。
兩人就這么走了一路,到了樓下,遲漾照例把衣服收回去,朝蘇瑤擺擺手:“上去吧,我走了。”
“喂!”遲漾轉(zhuǎn)身,長發(fā)和裙角都在風中飄揚的姑娘朝他喊:“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遲漾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雙手捧成喇叭回她:“我也不知道。”
蘇瑤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嘴角動了動,終究沒說話。
遲漾后退著朝她擺臂:“趕緊上去吧,別凍著!”他站在陰影里,看著蘇瑤進了電梯才離開。
晚上十二點,遲漾擦著頭發(fā)從浴室出來,站在落地窗前,站在昏黃的氛圍燈下,思考那個在風中飄散的問題。
他,為什么喜歡她。
發(fā)絲上的水滴下,流過雙頰,流過耳后,順著脖子鉆進浴袍。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是一個雨天,那時候他剛成立個人工作室,被相繼爆出劈腿、在室內(nèi)抽煙的負面新聞,代言解約好幾個,轉(zhuǎn)型原創(chuàng)歌手的計劃也因此無限延期。大眾只關注他的緋聞,對于他的澄清,他剛發(fā)的單曲視而不見。甚至有很多人在評論區(qū)指摘他的編曲有太多問題。
全是莫須有的罪名。
他一個人去了麗都古鎮(zhèn)散心。
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兜里揣著身份證和手機。
倒霉就倒霉在他被人跟了,還被人認出來追著跑了四五條街。更倒霉的是他手機關機,找不到回酒店的路。
他縮在服裝店的櫥窗外面,在傾盆大雨里想,他是不是不該瞎折騰,他是不是該認命,他是不是該按大眾的想法做好一個完美偶像……
可是,他不甘心。
他十歲就進了公司做練習生,努力八年才在選秀舞臺上脫穎而出,哪怕是面臨解約、雪藏風波他都沒想過放棄,一路摸爬滾打走到今天,不就為了有一天可以做自己想做的音樂嗎?
他窩在角落里,痛苦地閉上眼。
身上的雨突然停了,他睜開眼,看見一個穿綠裙子的女孩。
女孩渾身濕透,不知道什么版型的衣服搭在身上,頭發(fā)粘在臉上,手上唯一能遮雨的傘打在他頭頂。
他認出她是然徹工作室新?lián)Q的經(jīng)紀人,他上次去倚瀾奇幻見過她。
只是她好像沒有認出他。
女孩撐著傘蹲下,問他:“先生,你需要幫助嗎?”
鬼使神差的,他說:“需要,我迷路了。”
女孩又問:“您要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
“這樣吧,我在附近的民宿訂了房間,但是我工作談完了,晚上要坐車回去。您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回去洗個澡,我正好回去收拾東西。”
“好。”
路上,她堅持把傘塞給他。說自己喝多了,需要清醒一下。
他撐著傘在后面走,她在雨中捏著裙角問他,是不是遇到了困難。
他就問她,是別人的看法重要,還是自己的想法重要。
那時的蘇瑤剛畢業(yè),一身稚氣還未褪去,卻說了一句很老成的話:“我閨蜜說過,人生是自己的,我們來一趟不容易,那些指手畫腳的人又不會為我們的人生負責,他們根本不在意我們照他們說的會活成什么樣,我們又為什么要在意他們在說什么。一群蛤蟆咕呱亂叫罷了,不用理他。”
那些娛記,不過一群蛤蟆罷了。
遲漾想起這句話,勾了勾嘴角。
蘇瑤大概永遠也不知道,這句話對那時候的他而言,有多大的力量。
后來他力排眾議,拜了業(yè)內(nèi)有名的音樂家為師,一門心思扎進音樂的世界里,無論外界造謠他有多少個女朋友跟誰生了多少個孩子他都置之不理。久而久之,謠言不攻自破,他的曲風也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受大眾歡迎,甚至在華語樂壇有了一席之地。
屋內(nèi)空調(diào)開得足,遲漾的頭發(fā)早烘干了。他躺在床上,大腦放空,單向落地窗映出他精致的臉。
過了很久,床上的人才笑出聲。
我喜歡你什么呢?
大概是,你醉了酒,還向淋雨的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