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中,兩條人影飛速閃過。
不顧一切往一個方向跑,不遠處是一片火海,可以看得出是一棵巨大的樹正在燃起烈焰。
章寒居氣喘吁吁提出建議,“分開跑?”
“不行,太危險。”
“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籠子里。”
“還是不行。”
身后是一群穿著野人服飾,臉上涂抹黑白染料的一群野人。
章寒居不解,那天楊佳佳明明殺了他們,按道理,他們現在都是尸體了,而且之前他們也碰見過那些走動的尸體,他們并不攻擊他們。
兩個人又一口氣跑到了之前落水的地方。
互相看了一眼,“跳!”
章寒居捏住鼻子,猛地往下一跳,水流帶著她和沈添歡去往另一個地方,兩個人很快就被沖散了。
不知到了什么時候,章寒居在水中抓住了一枝巨大的樹干,那樹干橫插進水底,像是一根柱子,她抱著柱子,看著沿岸的陸地,只要能上去,就安全了,他們肯定追不了這么快。
回頭一看,早就沒有了沈添歡的蹤影。
這還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了。
她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無人應答。
等了一會兒,頭頂并沒有傳來誰出局的聲音,看來他還活著,這是荒唐世界里唯一的好處了,人死都不用親眼看著,頭頂就會傳來消息,還是語音的。
章寒居縱身一躍,還是沒能跳到岸上,她急忙下潛,在潛行到略平緩的水流段就朝著岸邊游去。
等她在岸邊擰干衣服和頭發上的河水,聽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沈添歡的聲音!
“沈——”
一把棗木匕首,磨尖了,直刺入她的心臟。
黑白染料遮不住近距離的五官,在極痛的死亡時候,章寒居看清了她那張臉。
怎么會是她?
她早就出局了。
難道只是個重復的人物模型,她并不是鄒秋月?
她越想越急,不想死去的沖動讓她熱血沸騰起來,除了她自己,沒人能取走她的命,抱著這個信念,她竟和她拼死一搏,猛地甩開了她。
心口還插著一把刀,她就這樣晃晃悠悠,走兩步摔一步地迷糊逃跑,眼前天昏地暗,腳下的土地變成了爛軟的土豆泥,深一腳淺一腳的,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艱辛。
身后的人似乎輕笑了一聲,對她還能堅持到現在表示有幾分敬佩。
她不費力就繞到了章寒居面前,見她吃力地抬起頭,她幫了她一把,扶起她的下巴,“看清楚,我是誰。”
這下她確定是鄒秋月了。
“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還在這里,不用多想那些,你跟我們不一樣,我送你去死,其實是某種程度上幫你脫離苦海,你不用謝我。”
章寒居硬是在游戲里挺了這么久,冰雪沒有凍死她,食物短缺沒有餓死她,受了傷還能復活一次,好不容易到這一步,卻被一個起死復生的npc給一招秒了。
真不甘心啊!
她的世界漸漸黑暗了。
在俯下身子觸摸大地的那一瞬間,背著陽光有一個跌跌撞撞朝著她跑來的人。
她當然一眼認出了那是誰。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靜,她的聽力像是老年人,耳朵也不好使了,全神貫注去聽沈添歡說著什么。
到最后才辨認出來,他說的是——
別又將我忘了,章寒居。
她想應他一聲,可發覺只是徒勞。于是重復他最后那句話的最后一個名字,也就是自己的名字,章寒居。
滴滴滴……
耳邊是某種儀器的聲音,節奏很穩定,她就在這種穩定的聲音中張開了眼睛。
白色。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
“章寒居……”她吐出這幾個字,費了很大的力氣。
模糊的人影向前靠近,猛地一把撲到在她身上,還留有余地,沒有直接壓在她身上。
章寒居嘆了一口氣,“原來我沒死啊,沈添歡,你也逃出來了?”
她幾乎是囁嚅著說話,身體沒有恢復,聲音還不洪亮。
安雙一時沒有聽清,“你剛才說什么?”
不是沈添歡。
一桶涼水從頭倒下。
她定睛一看,竟是安雙。
好像過了很多年,雖然她知道在游戲里可能沒有過多久,但乍然回來,她有很深的虛幻之感,好像這才是做夢。
抬頭向外看,窗外哪里有大雪,是晴的天,帶著稍有些熱氣的風。
正是夏日里。
此去種種,都消失了。
她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么,她心中悵然若失,好像一時間還不能接受這個現實。
安雙撫摸著她的側臉,自己卻已經流下眼淚來,“你知道我多擔心你嗎?”
章寒居摸到了自己的臉,沒有戴眼鏡,奇怪,她現實中近視很厲害,只有在游戲里才會不必戴眼鏡,因為她那個npc在游戲里沒有視力問題。
一定是游戲又改了形式,居然還把安雙這個人物做得那么逼真,估計是公司的人近距離觀察為她做出的模型。
她一把摘掉了自己的針頭,鮮血順著針頭一端滴滴答答。
安雙嚇壞了,“你怎么了?要去哪里?”
章寒居穿著病號服,一路往外跑。
這都是假的,她得趕緊回到那片深林,鄒秋月卷土重來,沈添歡一個人孤立無援,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過來,如果他能碰見楊佳佳他們,說不定還能再次結盟,可是萬一楊佳佳也想殺了他,那就更糟了。
她不能多想了。
安雙從病房里追出來。
一個瘋女人在醫院的走廊中穿梭,一邊走還一邊問,“你知道怎么去日出莊園嗎?”
要找到一開始送她去的司機。
安雙再怎么追都追不上她,心急如焚,走廊上的人還以為這是個精神出了問題的女人,誰也不敢攔著。
就在二樓和三樓的拐角,她猛地和一個人撞上了。
身體還虛弱著,她被這男人撞得頭暈眼花,當即便暈得站不住,就要從樓梯上滾下去。
這人一把攬住她,將她抱在懷里,“你不應該亂跑。”
這聲音是?
鐘星封。
再一看抱她的人,正是鐘星封。
安雙趕路上來,見她被鐘星封帶來回來,終于放下懸著的心。
“她一醒來就往外跑。”安雙對他說。
章寒居的腦子一片亂麻。
“等一等,等一等。”
鐘星封將她帶回了病房。
“現在感覺怎么樣?”
章寒居忽然抬手止住他的問題,“你們先告訴我,這里是哪里?”
安雙說,“你剛從日出游戲里結束測試任務,你忘了?”
“什么?我已經從游戲里出來了?”
聽到他們的話,她這才敢肯定。
“可是,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她從病床上再次走了下來,安雙正想攔住她,被鐘星封叫住了,“讓她去吧。”
這一次章寒居不是逃跑了,她走到了病房附帶的衛生間里,里面的洗手池前有一面鏡子。
摸著這張臉,她錯愕不已。
這不是她自己的臉,也不是游戲里章寒居的臉,這是一個完全陌生女人的臉,此前她也從未見過這個人。
怎么回事,是她還在做夢?
還是說這是一個新的游戲。
安雙正要敲開門,聽到身后傳來他的聲音,“她只是需要時間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