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庵堂
“砰!”
茶碗的碎片貼著盧氏下頜劃過,疼得她眼淚噴涌而出,卻一句都不敢哼。
“不知廉恥的東西,當初我就不該同意你入府。”
老太太抓起一堆東西扔在她臉上,憤憤道:“看看,看看,這是濟寧侯夫人能用的東西嗎,簡直恬不知恥,毫無婦德。”
盧氏腳邊,正是昨日匣子里的薄衫。
這些情趣之物,還是年輕時候用過的,她舍不得丟,原想著昨夜和侯爺重溫舊夢,誰知侯爺身體竟羸弱至此。
盧氏哀求道:“母親,兒媳有錯,兒媳再也不敢了,請您給我一次機會,我定會好生照料侯爺,一定讓侯爺恢復如初。”
裴媽媽扶著老太太坐下,老太太怒罵一陣,血氣上涌竟有些站不穩。
“你還有臉在侯爺面前晃,若我是你,就該絞了頭發去廟里做姑子去。”
盧氏嚇得嘴唇發白,老太太生性強硬,若她下定了心思,梁允燁也未必勸得住。
她爬到老太太腳下,哭喊道:“母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想讓侯爺高興高興,我也沒想到才半刻鐘不到,侯爺就......”
“住嘴!”老太太掄起手臂狠狠扇在她臉上,盧氏被打得暈頭轉向,好一會兒才爬起來。
她繼續往老太太腳下爬去,“母親,一定是莫姨娘提前做過手腳,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侯爺也是會發病的。她就等著府里派人找她回來,繼續看顧侯爺呢。”
“太太,少說幾句吧。”裴媽媽見老太太氣都喘不上來,忍不住出口。
這個侯夫人,實在是不像話。
當初,侯爺便是舍不下她那張皮囊,老太太拗不過才最終點頭。
如今看來,果然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老太太,世子爺來了。”李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燁哥兒,盧氏聽到梁允燁的聲音,頓時看到了希望。
梁允燁踏步進來的時候,盧氏眼巴巴看著他,指望他能為自己說幾句好話,像從前一樣,將老太太哄得妥妥帖帖的。
“祖母,孫兒懇求,請您將母親送往麓庵清修,待父親好轉,再接回來。”
盧氏如雷轟頂,張嘴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根本不敢信這話是從梁允燁口中說出。
麓庵是梁家宗族設在漁陽的庵堂,族里被休、和離的女子便在庵里了卻殘生。
“燁哥兒,你,你......”
梁允燁握住盧氏指向他的手,冷冷道:“母親,聽兒子一聲勸,趁著鬧出笑話前,離開侯府吧。”
今夜的事,梁允燁已然知曉,雖然李媽媽在他面前掩飾許多,以他對盧氏的了解,也能拼湊出真相來。
“哈哈哈,”盧氏怒極而笑,“你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兒子啊,你們三兄妹,我最疼的就是你,你居然要趕我出府。”
“不是出府,只是暫時離開。”
“還不如出府呢,至少不必回漁陽,受人指點。”
“母親放心,我會說您是去為父親祈福的,父親什么時候好,您什么時候回來。”
盧氏還要爭,老太太怒喝一聲。
“你就在自己兒子面前留點顏面吧,你不嫌丟人,燁哥兒還要做人呢。”
“就按燁哥兒說的辦,等侯爺好了,再說你回來的事,若侯爺有個三長兩短,這輩子,你也別想踏進侯府一步。”
李媽媽走到盧氏身邊,勸道:“太太,別說了,我陪您去,咱們日日在佛前祈禱,盼著老爺早日康復,您不就又可以回來了嗎?”
盧氏散了心氣兒,只知啼哭,被李媽媽扶著回房。
老太太氣狠了,一句話都沒留,也出了梅園。
趁亂混進來的梁婉兒站在院子角落里,心里莫名開始興奮。
原來,母親這樣端莊嚴肅的侯府夫人也會做出驚世駭俗的事來。
那她與謝三,也不算什么了。
此刻,府里但凡能說上話的人都忙著各自手頭的事,梁婉兒拎起包袱,從后門偷偷溜出府。
她沒注意,身后有個男子悄悄跟上了她。
......
周樂安在龍潭寺祈福的一應行程都已安排妥當,她的廂房在專門的小院子里,左右各一間陪侍的住房,另有一間小佛堂供她誦經。
周樂安交代,只留棗兒和王嫂在院中相陪,其余人住在客房,無事無需過來。
王嫂喜滋滋地躺在床鋪上,對棗兒說:“我這個粗使婆子,也能有今天啊,這床比我在府里的寬敞舒服多了。”
棗兒坐在她身旁替她揉著肩頸,“干娘與小姐相處久了就知道了,小姐性情好,又聰明,跟著小姐絕錯不了。”
“你以前不是說,二小姐性子冷淡,不愛說話嗎,我看著也不像啊。”
棗兒抿唇想了會兒,撓頭道:“小姐以前的確挺內向的,就算對著我,一天也說不上三句。要是面對老太太或太太,更是嚇得不敢說話。”
“要我說,還是得感謝謝家,小姐為這事頂撞了太太,還被大小姐教訓了一頓,從那時起,小姐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不僅敢爭了,還時常護著我,連三爺都與她更親近了。”
“棗兒。”
隔壁傳來周樂安的聲音,棗兒趕緊下床去她房間。
“小姐,有什么吩咐?”
天色漸暗,周圍樹林里傳出百鳥歸巢的簌簌聲,顯得庭院越發清幽。
“明早我要離開,至少四天才能回來,你和王嫂留在這里,務必替我掩飾好。”
周樂安點燃燭臺,走到下一處燭臺,還沒聽到棗兒的聲音。
她放下手中的火折子,坐到棗兒對面,又重復了一遍。
“聽明白了?”
忽明忽暗的燭火映在周樂安臉上,卷翹的鴉睫下是明亮沉靜的眼眸,平靜地看向棗兒。
也不知為何,那道目光像有千斤重壓在棗兒身上,:“棗兒明白,定會按小姐吩咐的做。”
“好,下去吧。”
棗兒沒敢多看多想,退出廂房。
她都不敢相信剛才小姐說了什么,而自己又應承了什么。
她敲響王嫂的房門,腆著臉說道:“干娘,咱們要干一件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