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狀元
梁允升回府的時候,周樂安剛從松月閣回來。
宮里傳旨,五月十六是先皇第一年忌日,皇帝要親臨皇陵祭拜。
凡五品以上官員及其家眷,京中誥命,皆需隨行。
顧今夕也在此列。
她得想辦法,和顧今夕一同前去。
若直說,盧氏和梁允燁肯定不會同意,先不說合不合規(guī)矩,她前頭還有一個梁婉兒,再怎么也輪不到她。
看到梁允升,她突然有了主意。
“我聽說,科考定在下個月,哥哥要抓緊了。”
梁允升站在門口,頓下腳,似笑非笑望著她。
“可真是我的好妹妹,我還沒進(jìn)院子呢,就開始督促起我的學(xué)業(yè)了。”
“哥哥高中,我才能跟著你飛黃騰達(dá)。”
梁允升與她說笑著,回房換了外袍,準(zhǔn)備去老太太房里請安,出門見周樂安還等在門外。
“我和你一起去。”
梁允升停下腳步,點頭問:“你不是最怕祖母了嗎,連初一十五的請安,都巴不得省掉。”
“祖母喜歡哥哥了,今天你在,我還有什么可怕的。”
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來一趟,機(jī)不可失。
到了慈安堂,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散步。
兩兄妹走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請了安。
老太太看見梁允升,眼里的光亮了不少,“升哥兒,為了你這次科考,祖母可是替你捐了香火錢的,就盼著神明保佑,咱家能出個狀元。”
狀元?老太太口氣可不小。
心里想是一回事,說出來,可不就是連回旋之地都沒給梁允升留。
要是他沒考中狀元,該如何呢。
“孫兒苦讀這么多年,就是為了一舉中第,光耀門楣,讓祖母操心,倒是孫兒的不是了。”
老太太笑著指指他,“你這孩子,說話真是滴水不漏,連祖母都戴不上你的高帽。”
老太太的眼神從梁允升身上落到周樂安身上,臉上笑意也淡了許多。
“樂兒,你哥哥從小就懂事上進(jìn),沒讓我操過心。你呢,體著你小娘的性子,沉默寡言,不聲不響的,我很擔(dān)心,將來嫁人,你如何當(dāng)?shù)闷鸺野 !?p> 周樂安垂眼,沒說話,現(xiàn)在不是懟她的時候。
“要你長出息,是不可能了,只盼著往后安分守己,別給你哥哥拖后腿,別給咱們侯府抹黑才是。”
侯府對庶女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些?
盧氏連賬本都沒教過梁樂兒看,誰能天生就會當(dāng)家呢。
周樂安的態(tài)度是前所未有的恭敬,等她數(shù)落夠了,周樂安才怯怯開口,“祖母,我想去龍?zhí)端伦滋欤瑸楦绺缙砀!!?p> 梁允升眼神掠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平靜下來。
難怪她今日愿意跟著自己過來,是想趁他在,求老太太允準(zhǔn)。
他上前一步攙住老太太,邊走邊說:“祖母,樂兒為了我考試的事,時常擔(dān)憂,生怕我考砸,丟了侯府的顏面。既然她想去,還請祖母應(yīng)允,能多得佛祖庇佑,孫兒心里也更踏實些。”
周樂安忍不住暗忖,梁允升果然是聰明人,自己一開口,他就能接上后手。這種人才必須要攬到皇帝跟前去,絕不能白白便宜了李幼蒼。
本來老太太是不愿意的,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去廟里住必定要帶一堆人跟著,還要仔細(xì)安排食宿,將銀錢精力浪費在一個庶女身上,不值當(dāng)。
但見梁允升開口,她著實擔(dān)心因為這種小事,讓他分心。
眼下,科考是大事。
她指望著梁允升能讓侯府再添榮光,往后還能出力幫扶著梁允燁。
“行,我準(zhǔn)了。只一件事要記牢,在佛祖面前得誠心誠意,要是你哥哥考試出了岔子,我可唯你是問。”
這鍋,又甩到她頭上了。
“謝祖母,孫女兒記住了。”
回閑庭居的路上,梁允升神色微舒,看在周樂安眼中,總感覺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
“哥哥在笑什么?”
“我在想,你是當(dāng)真想為我求佛祈禱,還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周樂安被開穿了,卻又不甘示弱,“我對你一片真心,當(dāng)然是真心實意要為你禱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高中狀元,帶著我和阿娘揚(yáng)眉吐氣一次。”
梁允升心口提著的一口氣,突然就散了。
他抿起唇角,眼里掬滿笑逗她,“我還以為你在為自己謀前程。”
周樂安眉頭一跳,不知他接下來要說什么。
“私下與同窗閑聊時,他們說閨閣女子常借著去寺廟上香,暗地觀察自己的意中人或是未來夫婿。樂兒,謝家退婚也就這幾個月的事,你對自己的婚事,有想法嗎?”
“我不想嫁人。”
周樂安脫口而出,隨即又補(bǔ)上一句,“我一輩子都和哥哥在一起。”
梁允升沒來由地覺得安心,忽又感到惶恐。
這世上,哪有一輩子在一起的兄妹,除非......
周樂安也察覺到突如其來的安靜中透著一絲詭異,趁梁允升的目光落在別處,她先行一步往自己房間走去。
棗兒坐在門檻打絳子,還沒來得及起身迎周樂安,她已經(jīng)匆匆進(jìn)房了。
“小姐,您的臉怎么紅了?”棗兒倒了茶水端過去。
“太陽曬的。”
棗兒走到門外望了望天,“陰天呀。”
很快她又想明白了,“咱們小姐皮嬌肉嫩,得好好護(hù)著。”
“三爺。”棗兒站在門口向梁允升行禮。
“嘀咕什么呢?”
棗兒站到一旁,咧嘴道:“馬上夏天到了,奴婢尋思著,以后出門都得帶著傘,別把小姐曬著。”
周樂安喝下一杯水,心緒已平復(fù)下來,轉(zhuǎn)過身對著梁允升,正迎上他微彎的眉眼。
“剛才你走得快,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貢院張貼告示那日,我結(jié)識了一位好友,為人風(fēng)趣,也頗有學(xué)識,我和他約好過些幾日去城郊踏青,你要不要一起?”
周樂安心里納悶,難不成梁允升是想給自己牽紅線。
正準(zhǔn)備拒絕,又聽他說:“主要還是想帶你出去散散心,你久在后宅,難得出門走走,即便出門,也是前呼后擁不得自在。有我?guī)е悖€能灑脫些。”
看他眼神真摯,周樂安覺得自己有點小人之心了。
“好吧,那就多謝哥哥了。”
老太太前腳應(yīng)允了周樂安出府祈福的事,消息后腳就傳進(jìn)了梅園。
盧氏狠狠砸碎桌上的瓷瓶,厲聲道:“都是賤人生的賤胚子!如今學(xué)聰明了,敢背著我去老太太面前嚼舌根。”
李媽媽招呼婢子進(jìn)屋掃灑,走到盧氏面前低聲哄道:“太太莫急,閑庭居那兩個就指望著這次科考翻身,自然是要做足準(zhǔn)備的,什么歪門邪道的法子都想用一用。”
“老太太口口聲聲說最疼燁哥兒,如今瞧著老三讀書好,什么事都能應(yīng)下。”
盧氏氣得滿臉通紅,手心攥著衣角,恨不得扯碎。
李媽媽拍著她的背順氣,跟在盧氏身前幾十年,從閨閣起,她就是不能藏心思的人,喜怒哀樂巴不得露在臉上。
自己為她收拾了多少殘局,怎么就只長年紀(jì)不長記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