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龍看到裝滿大蒜的大貨車緩緩地開出冷庫大院，他的目光便停滯在了大門口的那個方向。
現在每賣出一車大蒜他都要賠上五六萬，每一輛滿載的大貨車從大門口開走后他都感到自己的心被生生地揪疼。
大門口白花花的陽光使他眼前的景物模糊了瞬間，片刻的眩暈之后他有力地甩了甩頭，似乎要想甩掉頭腦中那份痛苦的折磨。
汪涵予在第二次叫他時他才恍然聽見，他轉過臉，看到汪涵予正微笑著注視著自己。
他抱歉地一笑。汪涵予說：“杜老板，這車賣好后我們馬上再來拉，我要走了，再見。”汪涵予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進到自己的車里便開車走了。
杜海龍木木地站在原地，又一次陷入恍惚之中。
此時，一輛黑色的轎車駛入大門，在他的面前嘎然停住，車門打開，兒子杜華走了出來。
杜華走到他的跟前便說：“爸，我再有十多天就要出國了，我手里的錢不多了，你再給我拿點。”
杜海龍猛地轉過臉，目光冷冷地看著兒子：“上個月你不才拿去了五萬么，這么幾天就化沒了？”
杜華撇了撇嘴，道：“你以為現在五萬塊錢就是錢了，我和張莉草草地辦了個婚宴就化去了三萬，這不沒給她買結婚戒指，這點錢早就化沒了。”
“你……”杜海龍又一陣暈眩，怒道：“不是和你說不要辦婚宴的么？你怎么又辦開了婚宴呢！”
“爸，”杜華說：“人家孩子結婚都是大人操辦，你看我這你又不管，才花這么兩個錢你就心疼了，人家別人結婚都十好幾萬地花呢。”
“你給我閉嘴！”杜海龍怒道：“你和李麗離婚就是個非常錯誤的事，李麗多好啊，啊，又賢慧又能干，還給你生了個兒子，你是鬼迷心竅了非要和她離婚，我看你就是個敗家子！”
“爸，你就別這么多廢話了，你說給不給吧？”
“不給，門也沒有！”
“哼，你不給我，我和媽要去。”杜華說完便急匆匆地跑屋里去了。
母親楊雪正歪坐在沙發里小憩，聽見兒子的聲音便緩緩地睜開雙眼，她面容憂愁，顯得蒼老了許多。
杜華進到屋內先是到冰箱里取出瓶芒果汁一飲而盡，然后一屁股坐到沙發上歪著個腦袋看向一邊，一臉的不快。楊雪望著兒子，忐忑地問：“杜華，你又怎么了？”
“我跟我爸要錢我爸不給。”杜華生氣地說。
楊雪詫異了：“上個月不是給了你五萬么，這么快就花沒了？”
杜華睨著母親，似乎不屑與她一辯，說：“媽，你以為五萬塊現在是錢啊，我的婚事你和我爸都不管，我舉辦了一個簡單的婚宴會就化去了一多半。我馬上要出國了，你不再給我兩個錢你讓我在國外喝西北風啊。”
楊雪無奈地搖搖頭，一臉的愁悵：“孩子啊，你得體諒一下你爸媽的苦衷，現在咱存的大蒜已賠了好幾百萬，銀行里和借的個人的錢他們天天催著要，你看你爸現去急成什么樣了？你怎么花錢還這么大手大腳的？”
杜海龍進到屋內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坐到一邊的沙發里去了。
杜華看著母親，說：“媽，我知道咱今年的大蒜賠了錢，可是我出國打工也是為了去掙錢啊，你和我爸若不再給我兩個錢，那我就不出國了，反正出國的壓金咱都支上了，你看著辦吧。”
杜海龍惱怒地看著他，說：“你也別拿不出國來嚇唬你老子，你不出國你待家里就是！反正現在咱是資不抵債了，你在家里你就替老子慢慢還錢吧！”
楊雪嘆了口氣，說道：“你也不小了，該知道自己怎么過日子了，你不能一輩子都指望著你爸媽，我和你爸現在還好好的，假如有一天我們沒了你還指望誰？”
杜華的語氣綿軟了下來：“媽，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出國，以后我花錢盡量省著點花，你再給我點吧。”
楊雪轉頭看了眼杜海龍，杜海龍無耐地把臉轉向了一邊。
楊雪走進內屋，從里面取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杜華，說：“杜華啊，咱家里就剩下這張銀行卡了，里面還有十萬塊錢，你拿去吧。你要記住，你若花沒了這些錢，你爸媽可真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了。銀行卡的密碼是我的生日前六位數，你拿去吧，你可要好自為之。”
杜華接過銀行卡揣進衣兜，說了聲：“媽，爸，我走了。”便轉身向外走去。
楊雪走到門口，看著兒子進到轎車里，看著轎車緩緩地開出院門，無聲的淚水又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還未及轉身，便聽的杜海龍的手機響起，那顆傷痛的心一下又懸了起來。
她目光驚恐地看向了杜海龍。
杜海龍神經質般地木了片刻，伸向手機的手滯住了，稍一猶豫，還是掏了出來。
沒錯，是周華東打來的，還不等接聽，周華東那陰險冷酷的面容便又浮現在杜海龍的面前。
杜海龍的心悠地繃緊起來。
“喂，是周哥……”
“杜海龍，怎么，不想接電話是不？”
杜海龍忙回道：“不不，周哥，我怎么敢呢……”
“哼！”周華東陰沉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威懾力：“杜海龍，你別給我玩貓捉老鼠啊，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了，到了后天你若再還不上貸款，那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你說，那錢準備的怎么樣了？”
杜海龍抹了把臉上的虛汗，說：“周哥，我已經從別人那里轉到一部分款，只是什么時候到帳日子還不確定，但是你放心，這筆錢絕對有把握，來了這筆錢我馬上連本帶利地全部還你。”
“什么，日子還不確定？你這是在玩我是不？”
“不不，周哥，我怎么敢呢，我說的絕對是實話。”
“哼，杜海龍，你別給我耍花樣，我可告訴你，后天便是你指定還款的日子，到后天你不還……那再說吧，你可要想仔細了！”
周華東狠狠地撂下一句話便掛了手機。
杜海龍簡直要崩潰了。木呆了片刻，又急忙忙地給李副行長打去了電話。
“喂，海龍啊……”李副行長的話音輕漂漂地傳來。
杜海龍現在真是到了火燎眉毛的時候了，他哪里還沉得住氣，幾乎哭腔都帶了出來，急急地說道：“李哥，我那貸款的事怎么樣了？”
李副行長說：“我已經和行長商量過了，到后天再通過論證，不過四五天的時間，你放心，絕對沒問題。”
杜金山心里又一急：“李哥，能不能快一點啊，我有急用。”
李副行長說：這事不能急啊，得按工作程序一步步地來，你放心就是，沒問題的。”
杜海龍無奈地說道：“好吧，讓李哥操心了。”
李副行長：“沒事，掛了吧。”
“嗯，再見。”杜海龍掛了電話，默默地走到沙發前坐下。心里雖然有了種踏實感，但隱隱覺得有一種威脅正悄悄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