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麗萍不只一次抬眼去看墻面上的水晶石英鐘，離八點還有十多分鐘，她又一次催促甜甜：“甜甜，你快點吃啊，你張敏阿姨快來了，她來了咱就走，啊?！?p>　　“媽媽，去萊蕪我要到紅石公園劃船?！碧鹛疬叧灾呴W著眼睛看著孟麗萍。

　　“好好，和你去劃船，和你去?！?p>　　楊明在一旁無聲地吃著，看似臉色平靜其實內心如波濤般在起伏翻涌。黎明時楊永華打來電話，說大蒜又降了五角，已經虧本一塊多錢，按現在的價錢他存的那二十多萬斤大蒜就得虧損三十來萬，如果繼續虧下去他這幾年來的儲蓄將會化為烏有。

　　上一次他在孟麗萍的反對下執意讓楊永華給賣了五萬斤，那時每斤才賠五角多錢，孟麗萍知道后氣得兩天都沒理他，而現在……他已經看透了大蒜價格下滑的這種形勢，如果你不當斷立斷趕緊賣，恐怕等到最后損失更為慘重。

　　他痛下決心再賣它十萬斤。可怎么和孟麗萍解釋呢？

　　為了討孟麗萍的歡心，她這次去萊蕪楊明給她拿了一千元錢，讓她去買衣物。他忽然想起了再有半個月便是母親的生日，去年母親生日時他曾許愿今年要給她買身新衣服，孟麗萍今去萊蕪，不如讓她給母親買一身來。于是便說：“麗萍，過兩天就是咱媽的生日了，你這次去萊蕪就給咱媽捎身衣服來吧。”

　　孟麗萍悠地轉過臉冷冷地看著他，十分反感的樣子：“你別咱媽咱媽的說啊，一說她我就來氣。哪有這種當媽的，啊？孩子不給看，只想著去掙錢，現在可好，走閨女好幾天都不家來，上躲莊去了，你還想給她買衣服，門都沒有！”

　　楊明一皺眉頭：“哎呀你別沒完沒了的好不好，媽不給看孩子那她是去加工廠干活去，她不是閑著也不給看，這你得理解才行?！?p>　　孟麗萍輕哼一聲：“我理解？哼，那誰理解我啊，你沒見現在的小媳婦，那都是婆婆伺候著，我用她伺候了么？啊，她給看看孩子我也知足啊，還想給她買衣服，想的倒美?！?p>　　楊明把臉轉到一邊，片刻又轉了回來，焦灼的目光落在孟麗萍的臉上：“你怎么還在生媽的氣？”

　　孟麗萍也把臉轉到一邊，輕淡地說：“我不生她的氣也可以，你把她叫回來給我看孩子，我保證不計前嫌的，可你能么？”她猛然轉回臉，目光犀利而冰冷。

　　楊明無耐地搖搖頭，說：“好了麗萍，你不給咱媽買就算了，我還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p>　　“呵，什么事啊？你平時不是很武斷的么，先斬后奏，今天怎么這么認真起來了，??？”

　　楊明咬了咬嘴唇，沉了片刻，說道：“麗萍啊，這大蒜又塌了五毛錢，看這形式還得塌，我想把咱的蒜再賣他十萬斤，你看怎么樣？”

　　“什么？你還想賣？”孟麗萍睜大了眼睛：“上次你賣的蒜咱就賠了三萬，現在你想賣十萬斤？你腦子進水了么，這十萬斤咱得賠多少錢?。坎恍?，不能賣！”

　　楊明早料到她會有這一句等著，于是便有力地爭辯道：“你是沒看清眼前這形勢，現在是什么形勢，現在是塌行勢，現在外貿任務少，國內市場貨滿為患，價錢還得往下塌，現在賣雖然是賠錢，可往后會賠的更多！你算過沒有，上次咱賣了五萬斤賠了三萬元，如果來到現在賣那就是賠六萬，這個賬你還不會算么？”

　　“那以后若長錢了呢？”

　　“若人人都有這種想法那才壞了！”

　　兩個的臉各自轉向一邊，屋內有了片刻的寧靜。許久，孟麗萍轉過臉來，盯著楊明：“楊明，我告訴你啊，這一次你不能賣，你聽我的，你若是再偷著賣了，你可小心點，我跟你沒完。”

　　楊明看她的兩個眼珠子忽地大了不少。眉頭皺起老高。兩人又沉默起來。

　　孟麗萍轉頭看了看表，時針正好指向八點。一陣電話的鈴聲從她掛在椅子上的小包里傳出，她從小包里取出手機，接聽了電話：“喂，張敏姐啊，……我剛吃完了……你這就過來呀，……好，我和甜甜馬上就過去，………拜拜，掛了吧?！?p>　　楊明的神經緊了一下，他睨著孟麗萍：“你和誰一塊去？”

　　“和誰一塊去又怎么了？張敏啊，不行啊?！?p>　　楊明的眉頭又皺了皺：“你怎么和她一塊去呢？他兩口子是什么人，心術都不正啊，和他們在一起，好人也學壞了！”

　　“就你事多?！泵消惼及琢怂谎郏骸澳阏f人家心術不正，人家哪里心術不正了，?。课颐看螏е鹛鹑ニ栉鑿d里跳舞，連吃帶喝，人家從來都不要錢，人家大方著呢，還說人家壞，哼?！?p>　　楊明直直地望著她，真是感到無話可說了。用什么語言來評價她呢，頭腦太簡單，可以說是沒長腦子啊。楊明感到了深深的無耐。

　　在楊明還在痛苦地思索中的時候，孟麗萍抱起甜甜，在楊明逐漸渾沌的目光中離開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