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永華在訓斥了冷庫內管理人一頓后轉身離去，轉過一個綠化叢，迎面的一個女人臉面又讓他的臉色冷了三分。他看到凱子媽懷里抱著一些木柴，頭發有些亂，而她消瘦的面孔上沉默如石膏般的表情更讓他感到惡心，每次見到她總象見到瘟神一般。

　　他身上的冷氣與凌氣凱子媽早已感受到，不敢去看他的目光，想急于離開。楊永華的突然止步瞬間便讓她恐慌起來。

　　“你抱著木柴干什么去？”這種審問的語氣早已聽慣了，但他這句話似乎是多余的。凱子媽頭也不抬地回道：“我燒水去，今天來了這么些人，不多燒下水怎么行呢。”

　　“這才什么時候？離中午還早呢！先不要燒去了，回去！”

　　回哪兒？凱子媽茫然了片刻。對于他這種無名之火她心里清楚，大蒜開始掉價，這是他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所以這幾天她都表現得特別謹慎，恐自己稍有差錯便會挨批，而今天自己沒有做錯事不也如此嗎。

　　凱子媽正為難之際，耳邊又傳來孫蕓蕓對她的喊聲，心里不覺又緊了幾分，”噯！你快點過來，孩子尿褲了！”

　　對于照看她的孩子凱子媽心中已形成了個責任，除了喂奶之外一切都由她來照顧，在她的身上早已絲毫看不出一丁點老板娘的氣息，自從年輕漂亮的孫蕓蕓插腳進了她家后，她徹底地敗了下來，她身上唯一的發光點就是現在正讀北大的兒子楊凱了，為了兒子，她不想離開這個家，為了兒子，她可以承受一切的恥辱，她并不在乎自己是否還是這個家庭的一個成員，或者保姆甚至奴仆。

　　凱子媽剛要把木柴放下，但馬上又覺得不對，掉身急匆匆地跑向木柴堆的方向了。楊永華冰冷的目光盯著她瘦弱的背影直到消失。

　　才不到一生日的小娃娃躺在華麗的襁褓車里閉著眼手舞腿蹬地哭喊，嫩嫩的哭聲仿佛十分好聽。孫蕓蕓躺在沙發里近似麻木地看著她，翹著個二郎腿，一邊嗑著瓜子，看著自己孩子的哭鬧如同觀看影幕一般。

　　甩眼看到匆匆而進的凱子媽，臉上唰地就變了顏色：“讓你看孩子你不看你干嘛去了！”

　　凱子媽無聲地走過去把孩子抱起，取走她身下洇濕的尿布，又從車下的筐里取出一塊，板整地鋪上，將孩子又放回到里面。

　　孫蕓蕓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仿佛很奇怪的樣子：“咦，我說，你抱她抱不行嗎，你還怕她有傳染病傳染你啊……”

　　凱子媽又連忙將她抱起，并輕輕地搖晃著，聲音低弱地辯解一句，對于面前這個奪走丈夫破壞了她終生幸福的女人，她永遠都懷著無比的恨意：“鍋爐里沒開水了我想去燒水。”

　　“誰讓你去燒水的，啊，看孩子重要還是去燒水重要？”

　　“可今天來干活的人多……”

　　“讓你干啥你就去干啥，怎么這么多廢話！”孫蕓蕓打斷了她的話，將手中的瓜子擲到茶幾上，大有動粗的架式。

　　凱子媽不再言語，輕輕拍打著孩子狠狠地瞥了她一眼。

　　楊永華走進屋感受到了這緊張的氣氛，見孫蕓蕓臉色鐵青，轉臉目光兇兇地看著凱子媽，語氣冰冷但似乎還有那么一點呵護：“真是不知好歹，看孩子輕快還是去抱木柴燒鍋爐輕快？”即而轉臉看向孫蕓蕓又變了一個溫馨的笑容：“你看你，和她生哪門子氣，值么？”語句不多，卻非常有內涵。確實不錯，現在在他眼里，曾經共患難的結發妻子已一文不值。她就是一個家庭保姆。

　　凱子媽一刻也不想在這多待，抱著孩子便走出屋門，楊永華看著她的背影突然心機一動，忙把她喊住：“你回來，先不要看孩子了……”

　　凱子媽不知道又要接受什么任務，但她寧愿去掏茅坑，也不愿哄他們倆的孩子！

　　她抱著孩子又返回屋里，兩雙不同神色的目光她誰都不想看。孫蕓蕓詫異地望著楊永華。但見楊永華臉上浮起焦慮的神色，望著凱子媽，口氣清冷地說：“你現在馬上去加工車間，去監督一下那些干活的，太不象話了，明叔一天不在，那些干活的把下檢蒜到處亂扔，簡直是不拿別人的利益當回事！”

　　凱子媽連聲應喏，小心翼翼地放下小孩，扭身便匆匆走了。

　　走到院一側的綠化叢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忙取出，預料總那么準確，又是兒子楊凱打來的。

　　她小心地看了下周周，見沒有人在跟前，便接了電話：“喂，兒子，有事么？”

　　電話那頭的聲音總讓她心情澎湃：“媽，這幾天他們倆對你好么？”兒子總是很擔心。

　　凱子媽壓低了聲音：

　　“好好，好著呢，沒事兒子，你放心吧，安心讀書，媽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你一定要給媽爭口氣，考出好成績，媽這輩子就知足了。”

　　“媽，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說，那個狐貍精若敢欺負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

　　“你不用擔心兒子，她還不敢欺負我。你千萬別分心啊。”

　　“我知道了媽，哼，我以后回去有他們的好看的。”

　　“哎喲兒子啊，這話在外面你千萬不要說啊，若讓你爸知道了那還了得。”

　　”嗯，我知道。”

　　“兒子，在外面要注意身體，自己照顧好自己，吃好喝好，千萬不要不舍得化錢，記住了沒？”

　　“我記住了媽。”

　　“好了兒子，媽還有事要做，掛了吧啊。”

　　“媽媽保重。”

　　”噯噯………”

　　凱子媽掛了電話，用手抹了下眼角，匆忙地奔向了加工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