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國站在朱全的院子里已有半個小時，他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來到他家，但他非常清楚自己此來的目的，那就是尋問朱全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相愛一年多的戀人一一朱麗麗的下落。

　　朱麗麗已經和他斷交十多天，他就是不明白兩個人正親親蜜蜜的怎么突然間就與他分手了。按朱麗麗給出的解釋是因為每次楊國到她家總好鉆進廚房里幫她媽看火爐燒水而引發她父母懷疑楊國頭腦差根弦。其實這個理由完全可以成立，只不過，楊國不是傻子，而是過于勤勞罷了。別人不理解，難道朱麗麗也不明白？

　　但究其原因楊國認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是個趕馬車的。一個趕馬車的達不到他們家理想中女婿的形象。

　　朱麗麗可是說過要今生今世與他在一起的。

　　朱全悶坐在屋子里一個勁地抽煙，自打楊國進到家門后他就沒出過房門，楊國在院子里隔著鋁合落地窗扇能看到他斜靠在沙發里一個萎縮的身影。

　　而朱麗麗的媽，楊國夢想中的丈母娘則坐在院子里懷抱一簸箕黃豆專注地從里面往外撿碎石碴，楊國在她面前如同空氣一樣。

　　“嬸子，你能告訴我麗麗去哪兒嗎？”

　　面對空氣中傳來的話，麗麗媽仍是毫無反應，只是加快了她手上的動作，碎石碴接連從簸箕里飛出來。

　　天空中響起一聲悶雷，麗麗媽手中一滯，這才抬起臉來向一邊望了望天空。楊國看到，她臉面臃腫，兩眼深陷在眼眶內，目光中透著一種深沉。樹葉的陰影在她臉上晃動著，沉穩的表情逾加顯得撲朔迷離起來。她轉目望了楊國一眼，話語中流露出深深的無耐：“你不要再找她了，找她也無用。她既然決定了的事我們也做不了主，她去了哪里，我們也不知道，你還是……回去吧。”

　　“大嬸，我們這是好好的……”楊國想努力解釋，麗麗媽打斷了他的話：“這我知道，可是女大不由娘，慢說你們現在還沒結婚，那些現在結了婚的不照樣離嗎？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天快下雨了，我也得忙著去拾綴拾………”又一聲悶雷把她的話語淹沒了。她臉上樹葉的影子消失，一大片隱影籠罩了整個院子。天漸漸暗下來，悶雷聲越來越響，耳邊傳來風刮樹葉的鳴叫聲，她蓬松的頭發在開始飛舞，她連忙端著簸箕站起，有力地盯了楊國一眼，然后轉身，快速地走進屋內放下簸箕，又匆忙地跑了出來。

　　天開始有雨點落下。麗麗媽忙活著去收拾地上曬著的大蒜辮，轉眼看到楊國還愣可可地站在那兒，就大喊道：“你還不快走！再晚了就要淋雨了！”一句話如鋼針扎了楊國一下，楊國從麻木中醒來，連忙跑過去幫助。

　　“俺不用你幫忙，你快走吧。”麗麗媽沖他一擺手，接著轉臉又沖屋里喊道：“你這個死老頭了，還不快出來！天下雨了！”

　　朱全不緊不慢地拉開門，一個瘦臉禿頭的形象露出門縫，皺眉歪嘴地往天望了望，嘟囔道：“這個鬼天，剛才還好好的………”瞥眼看到正在和麗麗媽幫忙的楊國，臉上的表情頓時凝固了，似乎猶豫起來。他抬腳又想退回屋里，但還是往外邁出了一步，表情十分復雜地望

　　著麗麗媽，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又咽到肚子里。

　　他感覺現在見到楊國的身影就好比見到討債鬼一樣。

　　雨點落響了，砸到他光禿的頭上，他連忙縮著脖子退回屋里，找到一把傘便匆匆地跑了出來。麗麗媽頓覺頭上的雨點嘎然而止，瞥眼看到他一幅媚態憨樣，頓覺惡心，怒斥道：“你給我打傘干什么，趕緊撐塑料布！”

　　三個合力用塑料布將大蒜蓋好，并在周邊壓上石塊，麗麗媽這才放了心，一片刻的工夫見三人都成落湯雞一般，連忙吆喝著跑進屋內。麗麗媽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回頭發現楊國仍站在院內，任雨水抽打，連忙喊道：”楊國，趕緊上屋來，你還愣在那干嘛？”

　　楊國沒有反應，在麗麗媽再次喊他時他突然蹲下身去雙手抱住了頭，麗麗媽似乎聽到了一聲痛苦的嗚咽。

　　麗麗媽再也沉不住氣，跑出去硬便將他拉到屋內，拿手巾擦去他臉上的雨水，他的眼角內卻又滾出了一串。麗麗媽心里辣滋滋的難受。

　　“孩子，人各有命，不能勉強……”麗麗媽話還沒說完，楊國便扭頭跑了出去，眨眼工夫便消失了他的蹤影。麗麗媽看到的只是院子里如珍珠般砸下的雨珠，耳朵灌滿了雨水之聲……

　　朱全還在一個勁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禿頂，最后把手巾攥在手中有力地擰了擰，也沒擰出一滴雨水來。他望著院內鄙夷地一笑：“也難怪麗麗和他散，看他這個傻樣，他就是缺根弦。”

　　麗麗媽猛地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