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話如尖筍,情竇初開
特護(hù)病房里空蕩蕩的,家具設(shè)施齊全,病房總歸病房,沒有人氣味,冷冷清清,安靜的很,就是這樣的安靜,一句話宛如抹上蜜,甜甜的氣味飄在空氣里。
常胥一愣了一下,看著阿婠臉上淡淡的笑意,也不自覺的笑了:“喜歡的人?”
阿婠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容微斂:“嗯,他喜歡我,我……我也心悅他。”
“那,他好嗎?”
“他好,長相好,家世也很好。”
常胥一問了一個關(guān)鍵性問題:“要去瑞士的事,他知道嗎?”
“他知道,他跟我說愿意等我,只是我。”
話忽然停住了,內(nèi)心最真實(shí)的想法呼之欲出,她頓了一下,眼神也淡了,說:“外婆,我是喜歡他的,他的確親口對我說,愿意等我,愿意跟我親近,可是我心里…….”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的內(nèi)心很矛盾糾結(jié),秀氣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一起,情愛領(lǐng)域她沒有涉足過,他是她第一位喜歡的人。她怕,怕他們之間還小,對這方面的感情體系還不夠成熟,一些東西沒有確定的結(jié)果,怕未來的日子,怕自己的原因會給他拖累。
常胥一只一眼,便看出她心里想甚,微微一笑,說:“你是在想,就目前的樣子來說,你們還小,日子可長,你憂心你們只是歸于年少的喜歡,并不是因?yàn)橛心信g那樣刻骨的愛,會長時間在一起是嗎?”
常胥一看她平靜點(diǎn)了頭,笑了下,繼續(xù)道:“年少青春的喜歡固然是美好的,多年后想起來依舊長存舊模樣不變,喜歡并不是愛。有的人想的不多,只想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這樣便簡單的在一起了。”
“……”
“這樣的戀愛說不負(fù)責(zé)都是往表面了說,不好的其實(shí)是雙方,是人。”
“……”
“一段好的戀愛,男女之間互生好感,先相處,播一顆種子,共處的日子里,澆澆水,曬曬太陽,它長大了,就可證明你們心意相通。不要忘了,這個顆種子是你們一起種的,它生長的趨勢是你們之間的照映。”
“……”
“你憂心的不止年齡問題,還有這中間經(jīng)歷的天氣變幻,陰風(fēng)雷雨,晴日暖風(fēng),長成小樹苗的它,是否能撐住這些考驗(yàn),那就要看這棵樹的根,深扎土里有多老實(shí)了;這樣下來小樹苗變成大樹,愛,也隨之到來了。”
聽完這些話后,阿婠心里并沒有開闊多少,總感覺少了什么。
“前面說那么多,這只是你們雙方身體上,靈魂上的交流是否妥帖,這是基礎(chǔ),是搭建,最主要的,也是前提,是水。”
前面都能聽懂,聽聞前提是水,阿婠倒是真有些迷惑了,想不透,為什么是水?
見她蹙了眉,常胥一繞起彎子,平淡講來:“不懂了吧,為什么是水呢,種子沒有水不可活,你真當(dāng)以為澆灌彼此感情的種子,水是隨便從河里舀的,天上下降的?”
曾經(jīng)有人見過阿婠幼時的所作所為,驚心的贊揚(yáng),這孩子是天才中的天才,天資聰穎,先天的優(yōu)勢,小小年紀(jì)各方面一點(diǎn)就通,著力培養(yǎng),長大后必定是一方的領(lǐng)袖。驚嘆她的才華和智力,她的父親也感受到了,這樣被人熟知并不好,制造出一系列的笑話,打破了這種驚嘆。
也不知道是隱藏久了,還是她習(xí)慣性掩藏自己,聰敏勁兒沒有以前高了,思考不出這水對應(yīng)什么。
在阿婠抬眼看外婆的第三次,常胥一意識到,猜不出是對的,感情之事她尚小,沒有涉獵,情有可原。
常胥一指引她:“托舉你們的是什么?”
阿婠沉默了一秒,緩緩說道:“是家,是門當(dāng)戶對。”
“對了,這水是門當(dāng)戶對,沒有這“相近”的水灌溉,種子是長不大的,極有可能沒出芽就死了。”
阿婠立馬回答道:“有的種子,它不用水也可以活……”
聲音逐漸變小,是因?yàn)樗庾R到這句話的極少數(shù)情況下方可進(jìn)行,但——
常胥一淡淡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阿婠,語氣不咸不淡:“你也想到了,那是極個別情況,但你別忘了,你和對方是什么人。”
阿婠輕聲說:“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我只是有些混淆,混淆這樣的喜歡,我們是否能走下去。”
“那就好。”常胥一臉色好了很多。
阿婠看了外婆一眼,抿抿唇,臉上沒有茫然,相反神色寧靜,平淡之余,有拿捏對方的細(xì)微舉動。
有話,但面上卻表露甚少,這一點(diǎn)她做的很好。
常胥一笑了笑,眼里飄過滿意的色彩:“你想說什么,說來我聽聽。”
阿婠淺淺笑了,笑意不深,沒有在外婆面前班門弄斧,語氣柔軟:“他的家世很好,當(dāng)然我不是貶低自己的家庭,門當(dāng)戶對是很重要,如今我對上他,稍有些低了。”
常胥一明白她指說的,她的父母不在了,男孩家世顯赫,她主要憂心是這一點(diǎn),對于他們來說,門當(dāng)戶對不是說說而已,越是階級上層的家庭來說,這四個字背后隱射的東西可多了。
“當(dāng)然,如果他的父母尊重他,不束縛他,支持他找相愛的人度過一生,不考慮這其中的問題,那說明他的父母是個開明,且是個有能力的人,不需要所謂的聯(lián)姻來鞏固他們家庭的地位,那就很好啊,外婆也希望你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阿婠心一緊,唇齒間含著“相愛的人度過一生”的字眼,不由的想到了老爺爺室內(nèi),她說的那些話。
常胥一看著她失神的模樣,微微嘆了一氣:“阿婠,你遇到喜歡的人,外婆很高興,不反駁你和他在一起,不過你和對方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怕只是談戀愛尚且要考慮很多,況且你們呢?”
阿婠呢喃附和:“是的,要考慮很多……”
“如果我沒猜錯,他是獨(dú)生子吧,你們這一代獨(dú)生子女很多,你說他家世很好,可見三代從商是有的,根基還算不錯,他這樣的身份,既是獨(dú)生子,也是繼承人。”
阿婠沉默思考著,沒有說話。
“男女在一起相知,相戀,可不要把年少氣盛一時的喜歡混為一談,這樣輕狂的戀愛外婆也很喜歡,但它是分人的。我想你喜歡的那個人謹(jǐn)記自己的身份,不做越界行為。”
阿婠看著外婆,眼里閃耀著細(xì)碎的光,是一種親人在身邊指引你,實(shí)實(shí)在在的安心,她很崇拜的笑了:“外婆,你說的句句在我心。”
他說,我知道這樣是不合禮節(jié),可是我看著你,就像親近你。
回想起來他說的話,她嘴角的笑變換了意思,那么的含羞。
外婆的話沒說太白,有些東西在她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阿婠松一口氣,身子軟軟靠軟枕上,舒坦的笑了笑。
常胥一望向窗外,夜闌的天空漆黑無邊,用一種久遠(yuǎn)的語氣說:“還有一種,就是那個人和他的家庭看淡一切,只要你這個人。”
這樣說著,話音,與當(dāng)年她的丈夫?qū)λf的一字不差對上了。
時輪轉(zhuǎn)換,2008年12月6日的夜晚,常胥一重復(fù)幾十年前的話,故而想起了丈夫說這句話的目光。
淚,悄聲來臨。
“我明白了。”阿婠的心間驀然透徹了,外婆的話很對,她對他說的那些話也沒有錯,門當(dāng)戶對不可廢,她的清醒,她的確認(rèn),也是對他們之間的一種負(fù)責(zé)。
她確實(shí)沒有精力去應(yīng)付太多,
常胥一悄然擦去那顆淚,看了一眼阿婠,她還在想著事,垂眸低斂,有恬靜,有點(diǎn)肅然的模樣,像她的母親,又像她的父親。
常胥一露出一抹撫慰的笑:“阿婠,其實(shí)你心里很清楚,你和他的關(guān)系需要權(quán)衡輕重,例如你剛剛所想的問題,你不是想不明白,是更明白,反而有種不確定,再者你沒有喜歡過,需要有人解答一下,引領(lǐng)你下一步如何走,是嗎?”
阿婠抬眸看著笑意融融的外婆,唇角緩緩上揚(yáng),眸光亮了許多。
“我已經(jīng)知心了。”
常胥一笑著說好,起身前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阿婠,去往洗手間,話里是對她的提醒。
“話談下來,更讓我滿意的是,你始終很清醒,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沒有越界,沒有做有失身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