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戲綠水風戲柳,春風撫我上橋頭。叮叮咚咚,叮叮咚咚流水響,閨中不知春景秀,錯讓韶光逐水流。
“青山今日也愛俏,無數(shù)鮮花插滿頭,我道是神女抖落胭脂盒,姹紫嫣紅隨意丟……”隨清風,和暖陽,伴東君身側,我恣意高歌。
鶯歌轉,粉蝶飛,春光無限,放紙鳶,斗百草,情趣多添。
回程時,我們各自坐轎回家,有一大段路都能同行,我與憶安挑簾閑話,她道我今日似乎多有咳嗽,莫不是感染了風寒。我說,不是風寒,就是些咳嗽大夫開了藥在吃著呢。
她放下心來,同我和惜月約下回見面的時候地方。
我與憶安容易見,只是惜月,清明過后,再想見面,便是七夕。
怎料想,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過得兩日,我竟發(fā)起熱來,燒了五六日,我起初并未放在心上,從前生病發(fā)熱也是要燒個五六日才好轉的,卻不想這一病竟是月余不能下榻,絲帕一條條的換,染的都是咳出的血。喝了多少藥都不見好,后來有個大夫給我看診,說我這是肺積之癥。還說我如今已是死癥,活不過三個月。
初聞此言,我甚至不敢相信這個大夫的話,悲憤之下叫沃雪將那大夫攆了出去。
可是我自己的身子如何我自己又怎能不清楚,那位大夫的話,只怕比前頭幾個都來的真切。
也不知老天可是在懲罰我如此對待那個真切之人,次日清晨,晚娘身邊的老嬤嬤,帶著幾個丫鬟過來,要首檢包裹,送我去別莊養(yǎng)病。
一直照顧我的如霜哭的聲嘶力竭,可憐她也不過長我半歲,心里該是多害怕。
可是偌大將軍府沒有我容身之處,嫌我將死晦氣,便要送到別處去。我也害怕,可那時的我又能做什么呢,既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氣,待到了別莊,悄悄讓沃雪去給憶安遞信,請憶安遣人送信到邊關,指望爹爹回來做主。
只是這一來一回,也不知我還能不能等到。
轉眼又是兩月余,那一日,昏沉間,我忽聽見一陣喧鬧,仔細辨別似是爹爹的聲音。
我是拼盡全力才將眼睜開,待見到那慈容,瑩瑩珠淚滾滾而下。
我想開口喚他,不為何事,就只是再喚他一聲。
“別說話,爹爹帶你去看大夫。”
“沃雪,去把糖糖用過的藥方都找出來。”
父親抱著我,不知行了多遠的路,我問他要進城嗎,他卻搖頭,說帶我去尋醫(yī)。
我顛簸的難受,再撐不住,合眸昏沉睡去。
恍惚中,父親將我抱下車,大步走進一處園門,園中一人迎上前,爹爹大喊,孫老頭在哪兒?
我咳了血,想用手捂住,可惜這手不聽使喚,卻還是弄到了爹爹身上,爹爹并未在意,腳步匆忙未停,我忽然覺得,如果能活著,那還是盡可能活著吧。
“孫先生。”
“陸將軍,這是……”
“孫先生,求您救救小女。”
“將軍這邊請。”
爹爹抱著我,只是我閉合的雙目怎么也睜不開,只隱隱覺著自己被放在一張床上,那位孫先生將三指搭上我的脈搏,不久又換另一只手。
“咳多久了。”
“應當清明時候開始的……”
我當然不是清明時候,這是自年初便開始了,只我百般掙扎終是徒勞無功,莫說說句話就是眼睛也睜不開
“可知道發(fā)熱多久了?”
“這……先生,我今天才趕回,還不曾知曉。”
這發(fā)熱多久我也著實記不清了,只知道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好一陣又歹一陣。
“文德,去將思良喚來。”
爹爹按耐不住,語聲焦急:“先生,這究竟如何呀。”
“莫急,還未到窮途末路。”
不久,耳邊響起一段男兒平和溫良的話語:“師父。”
“去給她看看。”
他來到我身邊,如孫先生那般摸上手脈。
“你能睜開眼睛嗎?”
我力不從心不曾回應,他摸摸我的額頭,不知是在探查體溫還是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