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思不得其解，黝黑的眼里布滿了狐疑，陡然見那女鬼突然掉轉了目標朝著自己飛來，那銀黑的手上指甲又尖又長好似一把刀，她目露兇光嘴里發出桀桀的笑聲，雙眼流出長長的血淚，恐怖而驚悚。

　　“臥槽，有病吧！”她是個淑女，但此刻只想做個粗俗的女人。

　　一擊高抬腿朝著女鬼就踹了去，結果腿抬得猛了腳下沒站穩一扭腳順著坡滾了下去，好在她反應快趕緊抓著草沒讓自己摔的更遠。

　　老道長怒了：“惡鬼，你敢傷人！”

　　只聽他嘴里飛快地念叨出一段法咒，拂塵如鍍上了金光般罡氣逼人，在壺妤驚嘆的目光中長清道長凌空飛起，拂塵一把打在女鬼的腰上，她頓時哀嚎一聲凄厲的聲音幾乎要貫穿耳膜，整個鬼跌落在地上。

　　她似心有不甘又察覺打不過他們起了遁逃的心思，老道長哪允許她跑了，拂塵拋入半空，靈符自手中而出口出困鬼咒：“人來隔重紙，鬼來隔座山。千山邪萬惡鬼，四方天地無門蹤，急急如律令，困。”

　　法則為約籠牢已成，女鬼不信邪地朝著埋骨地沖去，到了某處后像是觸碰到了什么邊界被一道金光擊落，靈魂上撕裂的痛幾乎讓她癲狂。

　　她匍匐在地高抬著頭顱，銀黑的面孔如被抽空了肌肉脂肪干癟得只剩下人皮，好似地獄深處爬出來的魔物，鬼氣在狹窄的地方寸寸蔓延，這是要厲變了？

　　壺妤揉著腿快步走到齊麟身邊，他已經像個木雕般呆住了，大公雞叫得格外凄厲，幾乎要和女鬼的聲音有得一拼了。

　　穩穩落地的老道長居高臨下冷眼看著做垂死掙扎的女鬼，眼中分明有著殺意。

　　這惡鬼不能留！

　　“喂，你是不是叫格桑梅朵？”就在他皺眉想要動手之際，壺妤趕緊朝著女鬼喊道。“乞木烏格家族，央金夫人的女兒？”

　　眼瞳赤紅的女鬼猙獰的表情有瞬間的僵硬，這一句話似乎對她按下了時間的暫停鍵，翻騰的鬼氣竟緩緩地有種趨于平靜的涌動。被陰氣撩飛的發貼在臉上，紅色的眸子陰冷地盯著壺妤，如風靜默。

　　壺妤唉了聲，也不知是為誰嘆息。

　　“還記得劉世文嗎？”她接著問。

　　女鬼真是格桑梅朵，那這男人的名字差不多就沒有錯。

　　“小梅朵兒，還記不記得洛薩節？”那語氣她模仿不出來，話還是能照搬的。她盯著女鬼，兩雙眼睛在一陰一陽的世界中隔空相望。

　　抱著公雞的齊麟望向她，又看了下不遠處明顯比較濃的黑氣，心里頭直打鼓。

　　壺小姐該不會要和女鬼講故事吧？

　　老道長沒動，但他時刻警惕著如果女鬼有異動，他手下定不留情。

　　“你死了，劉世文也死了，你……”

　　“劉世文，死了？”一字一字，粗礪的嗓音宛如金屬相互摩擦，刺得人耳朵疼。

　　三人聽到了女鬼第一句話無一例外地難受得皺眉，心想著這鬼嗓子也太糙了吧，不清楚的還以為人力拉電鋸的。

　　“咳，你都死了快一百年了，劉世文就是普通人，不死難道當妖怪啊。”壺妤觀察著女鬼的臉色，看她神情似控制不住地面龐抖動，一時也不清楚女鬼想表達什么意思。

　　悲傷的？快活的？失望的？遺憾的？

　　壺妤想著那本短文的作者最好沒騙人，不然偷雞不成蝕把米惹怒了女鬼就得不償失了。有老道長在她不擔心齊麟會有危險，也相信他出手女鬼肯定沒活路。

　　“一百年？”似覺得很震驚，女鬼聲音小了些，壺妤一聽覺得有門，打算乘勝追擊。

　　“對呢，很久了，他死在工布了，就埋在你們約定的那片格桑花原野下。”文章里是這么寫的，臨終遺言還挺煽情的。

　　工布，格桑花，遙遠的記憶似乎被拉扯出來，女鬼痛苦地哀嚎了一聲，整只鬼倒在地上，雙手長長的指甲恢復正常，雙手抓地難捱地嗚咽著。

　　這……是在哭吧？

　　她悄咪咪地朝老道長看了一眼，只見他面色黑得像今晚上的夜空，討了個沒趣的壺妤咂咂嘴等女鬼發泄。

　　“壺小姐，她是……”縱橫商城幾十年形形色色見了太多人，齊麟覺著這一幕他沒辦法去形容。

　　壺妤回頭望他，眼神示意，等著吧。

　　等也只等了一會兒，女鬼像是從清醒了些，她貼著地面梗著脖子朝壺妤的方向爬過來，軀干蜿蜒的動作像蛇又像蜒蚰，銀黑臉龐上眼瞳的赤紅色更深了，四下黑漆漆的唯有她眼睛亮得詭異，大晚上的，這扭曲的動作實在非常考驗心臟的承受能力。

　　強硬著不適，壺妤忙站起來，右手手心向前制止她：“活著時好歹也是人，站起來行不？”

　　聞言的女鬼先停頓了一下，隨即如裝了彈簧板倏地就飄起來與她面對面，法陣牢籠依舊存在，女鬼這次學乖了不去碰，只是在很近的地方看著壺妤，說：“見他。”

　　“你死在這里，死得還挺慘的，不報仇嗎？”壺妤幫鬼做事卻也不盲目，眼前這位危險系數太高了，可不能隨意答應。

　　柔弱的哭喊卑微的祈求，劉氏公館中冷眼旁邊的一幕幕面孔，那帶著嘲笑諷刺或幸災樂禍的臉，頭顱被破開折磨而死的過往一一浮現，女鬼尖嘯一聲鬼臉異變，怨念充斥著靈魂，她死得好慘她要報仇，報仇——

　　“靈臺清明，四方凈土，感業化虛，怖影隨醒……”凈煞咒出，凡人心明神朗，鬼魂業障在身如淋凈水，澆洗滌蕩靈魂之惡。

　　生生死死裂開又縫合的痛，善與惡的交織，逝去的過往憧憬過的未來如走馬觀花般閃現，女鬼的聲音小變大后又變小，直到痛得只能哼哼。

　　俯瞰著地上似死魚般癱軟在鬼魂，壺妤這才說道：“格桑梅朵，漢人有句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殺你的人不會逍遙法外，他們會受到業障反噬，而你背負了殺戮孽障同樣要受到懲罰。你想要見劉世文，我可以帶你回工布試試。但是，了卻前緣后你必須回到陰司受懲。”

　　怨氣包裹的虛無靈魂流出長長的血淚，她朝著壺妤點了頭，承認了這筆交易。

　　天地為證，契約已成，一道暗光投入女鬼的額心后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