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再見山色
山上垂落瀑布擊打著大石,大石旁是斜出的綠葉。秋冬已過,萬物萌發。便是山下的村落也被綠色點綴著。
李嬸兒燒好了熱水送到屋子里,見那位青衣年輕人還守在床邊,不由得走上前去道“楚家小伙子,要不要出去歇歇?整日待在這里怪不好的,我瞧著你臉色都慘白了許多。”
青衣男子搖搖頭,笑道“嬸子多慮了,我還需要在這里看著我的病人。”
李嬸兒知道青衣男子是個固執的,何況治病救人的她也不懂,連連點頭后便走出屋子去了。
青衣男子見李嬸兒走出去了,起身去倒了一杯溫水。
“是你?”
聽到床上人醒了過來說話,青衣男子先是一喜,爾后繼續倒水回答道“自然是我。”走到床邊在旁坐下后,青衣男子喝了口水,繼續道“想來我還是有些本事的。”
“這里是什么地方。”
“山溝溝,”青衣男子回答完見床上的病患詫異的看著自己,解釋道“我也不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剛來就看到瀕臨死亡的你了。”
“想來是有人看不慣我的做法了,”床上的人笑了兩三句,繼續道“我還真是弱。”
“論起來,或許你的行事確實有問題。”
床上的人不解的皺著眉頭“你這話說的很是出人意料。”
“殺妻證道么,哈哈,不怪大公子出手。”青衣男子笑笑,喝完水后,檢查一番,爾后對自己醫術十分認可的點點頭“可算是無礙了,我也能睡個安穩覺。”
“累了便去歇息吧,倘若你累到了,只怕雪城那邊又要出事了。”床上病患淡淡道。
青衣男子笑著搖搖頭“我也十分惦念雪城那邊,索性現在去開好方子、留些藥趕回雪城。”
“你這走的匆忙,意外。”
“自然,我只做分內之事。”
“哼,”床上的人冷冷一笑“你倒是取巧。”
“我這叫不惹是生非。”青衣男子說完,放好杯子抬腳就走。
青衣男子自床上人醒來花了兩三天制作一大瓶藥丸后就離開了。
病患也不在乎青衣人是否還在,索性他的大事就是盡快恢復。是以能勉強下床后便時常在庭中活動活動。
“今日你活動的較之往日要多,何況現在日頭大著呢?先回堂前歇息歇息?”回家的李束很是看重這位年輕人,眼下見著年輕人活動過多怕是新傷舊傷一起來,忙勸解道。
年輕人看了看李束手邊的柴刀,又看了看還有許多未劈開的木頭,道“哪些木頭是要砍成柴?”
“是的呢,快用完了,得再砍砍。”李束說完,一拍腦殼“今日老婆子趕集去了,我得提前做好準備。”
年輕人見李束從屋子內搬出一壇子后又放到旁邊棚子,之后又去側邊廚房里忙活,他便一瘸一拐的往后院放柴處走去。
白云悠悠,風吹過,帶著暖意,身體覺得很是舒坦,但心上卻有些悲涼。抬頭,周圍青山綠樹,耳邊無車馬人聲,有的是鳥啼樹動聲。何事掛心頭,辜負韶光意。
搖搖頭,女子幫著將旁邊藍布之人被弄亂的發絲撂倒耳邊,一朵小小的白色絹花被吹得顫動不已。
“給我抱。”女子道。
懷抱著小女娃的藍布女子笑著搖搖頭“沒事,我不累。”
“若是我抱著,她能安分點。”
“哈哈哈哈,”懷抱著小女娃的女子不由得仰頭大笑,騰出一只手打開小女娃要抓自己眼睛的手,繼續道“沒事,她要是再動,回山上之后我會打她的。現在不好打,不然又是要哭一路。”
聽到藍布女子說要打自己,小女娃瞪著眼睛蓄積淚水后,偏頭趴在藍布女子肩膀上。
見小女娃安分了,兩名女子繼續往前走。下了山沒過會兒就入了村,村子里在外面坐著的叔叔伯伯及小點的孩子們見到兩名女子忙含笑喊著問好,有些老者拄著拐杖上來問話,期間憐愛的摸摸小女孩腦袋,小女孩咧嘴一笑流下口水后拿起老者干枯手指把玩,老者任由女娃娃把玩,開口詢問兩名女子最近在山上待得如何,又說了東西拿出來曬曬、哪里有些什么可以吃的野菜等等話后,還是站不了太久才放兩女子離開。
走到村尾,抱著女娃娃的女子探身看看周圍后,點點頭“是這里了,但是看著好像來的不巧。”
一旁的褐衣女子走出一步,輕輕敲門“約定了今日,應當在里面。”
“李嬸兒我來拿腌菜了哦。”抱著女娃娃的藍布女子在敲門無果后朗聲喊道。
聽到門口有聲音,李束忙從走到廚房,一邊朗聲道“無憂嗎?你進來吧,你嬸子不在呢,但是腌菜已經給你裝好了!”
門外女子聽到連連應和,隨后推門。
“可勁兒有腌菜了,這會兒我們又可以許久不做飯了。”抱著女娃娃的女子笑道。
“上次教你們的紅燒魚怎么樣?還沒學會?要不要你們在這里吃過再回去?順便帶兩條給無慮和他媳婦兒吃?”李束說著抱出一壇菜來。
藍衣女子將懷中女娃娃遞給褐衣女子后,接過那壇子“不了、不了,我們還要回去做飯呢,這么一大壇子夠我們吃好久了。”藍衣女子說完,猛然想起似得道“忘記了、忘記了,我還得劈柴不是,不能光拿東西不做事。林姐姐要不你先帶剪剪回去,我做完事先?”
那褐衣女子看了眼想要流口水的女娃娃,道“一起回去罷,他們要是餓了會自己動手的。”
“哪又能讓你一個小姑娘劈柴?我老漢還有這個力氣不是,你們不要去劈柴也不要走,我先給你們炒兩條魚再回去,就在院子里隨意坐坐,千萬等著啊!”
藍衣女子笑笑,一邊擼起袖子一邊往后院走去“那這樣,李叔你慢慢弄啊,我們不急。”
褐衣女子抱著女娃娃有點累,索性將娃娃放下來讓他走:雖然才兩歲半,但這娃娃是可以走路的。
往常女娃娃必然要苦惱,但她知曉現在看管她的是褐衣女子,只能委屈的憋回淚珠子,不情不愿的被牽著往后院走。
“我還有些銀子。”
藍衣女子看著一同往后院來的褐衣女子笑笑“你也知道在這里銀子沒什么用,還不如做些實際可行的呢!何況劈柴對我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劈柴會傷手,我哪里也沒什么藥了。”褐衣女子還是不死心勸道。
藍衣女子嘻嘻一笑“相比而言,我寧愿砍柴,要讓我做飯還不如殺了我呢。林姐姐承包了我們的飯食才是我還能活到今日的最大原因,”說到這個,藍衣女子不由得搖搖頭“我和無慮的飯吃的連自己都想吐,藥兒更別說,那是菜都不知道洗干凈就丟進去了……我們這么一大家子得虧有林姐姐。”
褐衣女子不由得一笑,但很快笑意消失“我自認沒什么難事,但做飯確實很難學。至今我也只能保證是熟的。”
“沒事沒事,熬到了嬸兒輩我們也可以吃好吃的,”藍衣女子剛寬慰褐衣女子,后面不由得淚流滿面“可是還要好久好久。”
“想開點,或許我不用那么久。”褐衣女子垂眸掩下笑意道。
只在片刻,眉含笑意的褐衣女子陡然收斂情緒,抬頭看著后院劈柴處。
明顯察覺的褐衣女子氣勢變了,藍衣女子抬頭看去,這才看到后院還有個人。
“咦,李叔家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藍衣女子說著走了過去,看那人劈柴劈的專注模樣,略略咳嗽了聲,道“我們之前沒見過你,你是李叔親戚?”
劈柴的人放下柴刀,抬頭看到一張笑嘻嘻的臉,那人只用一根簪子盤發;他還沒說話就覺得手邊有濕乎乎的感覺,偏頭看到一女娃娃站在身旁,滴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自個兒,濕乎乎的就是女娃娃流的口水。
藍衣女子見女娃娃禍害了別人,正要行動,褐衣女子早一步上前去拉小手就限制了女娃娃,但女娃娃不死心的伸出小手非要勾搭年輕人。
“不好意思啊,我家剪剪看到長得比較周正的小伙子就笑嘻嘻的。”藍衣女子解釋看了一眼褐衣女子,在褐衣女子放手后一把抱起女娃娃,不讓女娃娃再去禍害人。
“無礙。”年輕人笑笑,看著藍衣盤發女子爾后繼續道“這娃娃長得與夫人有幾分相似。”
“哈哈哈哈,你的眼神,很是好呢!”藍衣女子說著,看女娃娃死死盯著小伙子,不由得搖搖頭“真是對不住,這孩子打小就喜歡看長得好看的哥哥叔叔伯伯。對了,你是李叔那房親戚?看你氣質面向完全不似這里的人,多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也可能是一個家族總出那么一兩個人才?”
“是很遠很遠的親戚,最近,最近才來這里落腳。”
“落腳,是短期還是長期?”在一旁的褐衣女子問道。
相較于藍衣女子的隨和,褐衣女子問的話很是不善。
“暫未知。”
“未知?你家中父母、宗族呢?”
藍衣女子看了一眼褐衣女子,抱著女娃娃默默地閃到一邊去:這種場合,她還是躲一躲。
“父母早亡,宗族中只有一位兄弟,前段時間鬧翻才避入此處。”
一段話,藍衣女子不由得搖搖頭:想來是與兄弟爭奪家產失敗,被掃地出門了,好容易有個遠房親戚收留。
“你人長得周正,只不知道話周正不周正。”褐衣女子淡淡道,爾后便抬步往前院走去。
“你別放在心上哈,林姐姐為人謹慎了些。”見褐衣女子走了,藍衣女子上前安慰道。
抱著一直動靜的女娃娃,藍衣女子有些泄氣般的放下手來,然后就看著女娃娃奔向年輕人,對此,藍衣女子一手扶額、一手拉著非要往別人那里跑的娃娃“剪剪,你再不安靜,我讓你小姨單獨給你做飯!”
女娃娃回過頭來,瞪大了眼睛,硬生生別進去眼淚,然后頭也不回的往年輕人身上探著小手。
藍衣女子見女娃娃不聽話,她難得的皺著眉頭,也不說話。
女娃娃沒聽到動靜,偏頭看著藍衣女子,剛蓄積的淚珠子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就她娘親對她最好,但是也只有她娘親會打自己。
看著掉珠子的女娃娃,年輕人笑著起身伸開手來抱起女娃娃、藍衣女子無奈順勢松開手去,抱起娃娃的年輕人道“這小娃娃長得很是可愛,很讓人心生憐愛。”
被年輕人抱在懷里,女娃娃立刻喜笑顏開,盯著年輕人面孔流口水。
快速掏出口水巾在娃娃身上鋪好后,藍衣女子退開幾步后對那年輕人道“長得可愛是可愛,就是有些時候蠻不講理。蠻不講理也就算了,關鍵是你和一個小姑娘還說不通,白白氣的自己火冒三丈的。”
見年輕人抱女娃娃,藍衣女子繞道走到剛才年輕人的位置坐了下來,輕松拿起被放下的柴刀砍柴,繼續道“林姐姐去了那么久,估計是被李叔拉著學習做飯了,哈哈哈哈哈,”想到畫面不由得笑出聲“不過李叔家平白無故多出你這么個人,多想也是正常的。”
時刻關注不把孩子抱掉下來的年輕人沖藍衣女子笑笑“你也認為我居心不良嗎?”
“那倒不是看到個人就居心不良的,畢竟我認為李叔是有閱歷的人嗎。只是想你這個小伙子前途一片光明,會很快有方向的。”將劈好的柴堆放后,又取得了新的來劈。
“我見夫人與剛才那位姑娘似乎也不是這里的人。”
“哈哈哈哈,林姐姐以前是大人物呢,或許和你這年輕人差不離呢。”
年輕人笑笑:藍衣女子說話隨性,但心思一點不隨意。
“打聽到了,”年輕人正想著,被油煙熏得有些味道的褐衣女子打斷,那褐衣女子邊走過來邊道“說是李叔妹子的丈夫的父親的侄女的姐夫家的孩子,說剛回來一身傷差點沒死。”
李叔說的是差點死了,不過和褐衣女子的話也差不多,左不過都沒死。
“你是怎么記住這么復雜的關系?”關注點有點偏的藍衣女子停頓了會兒,道。
“……紅燒魚打包好了,我們回去罷。”褐衣女子看了一眼年輕人懷中的剪剪,淡淡道。
藍衣女子看看手邊的木柴,又見年輕人在,便點點頭起身拍拍手,從年輕人懷中接過要哭要鬧的女娃娃,并忽略女娃娃一離開年輕人懷抱開始瘋狂嚎叫的掙扎“難為你抱了這么久,我們就先回去了。”
見年輕人點點頭,藍衣女子走到褐衣女子身旁。
“我們走吧。”褐衣女子走到前院順手拿起壇子,跟著壓制女娃娃的藍衣女子走將出去。
“下次出來,不要帶她出來。”走到前邊去的褐衣女子道。
“好呢!”
聽藍衣女子附和聲,褐衣女子忽地一笑。
“剪剪,你不要再鬧了。”合上門,聽到藍衣女子壓低了幾分聲音,可以想到藍衣女子怒了。之后就聽到了女娃娃撕心裂肺的哭聲。
“剛才來的是住在山上無憂、無慮他們,他們一家長得極標致呢,尤其是林姑娘長得和你般配著呢!不過就林姑娘親事難定……”這么一說,李束忙一拍腦袋想起主人家的交代道“乖乖,你和林姑娘看著可相配呢!你剛才見過林姑娘如何?若是有門道我們也好從中撮合撮合。”
“林姑娘怕是看不上我。”年輕人笑著婉拒。
李束不由得搖搖腦袋“可惜可惜了。”
李束有心撮合不成,但年輕人還是得往山上去:因為山上產業是這年輕人的產業。
“……”被告知山上產業之時,年輕人沉默。
“等你上好了可要去山上了。”
不過七八天,年輕人就恢復如初,本來他是要離開的,但是有人限制他不能離開這片地方。
得到消息的李束忙表示自己好好照看年輕人,在一個大晴天帶著年輕人山上。
幸而這兩人抵達山上的時候,三個女子一個男子并一個娃娃全部都在家。
李束同年輕人依次介紹過上次見過的藍衣女子無憂、褐衣女子林幽后,又介紹了無憂弟弟無慮和無慮媳婦楚藥兒。幾人見過后紛紛坐下,楚藥兒給幾人倒了茶安分的待在無慮身旁。
“之前已經同你們說過山上屋子有主人的,他要住上去你們可能得搬下來,但其實山上有很多屋子,他一個人怕是住的害怕,所以我帶他上去同你們打個招呼。幸好,無慮、無憂他們已經成過婚,就是林姑娘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不過也是錯有錯著不是。”
接觸?不必。聽完李束的闡述,林幽很是不爽,但是她昨日收到了密信,實際主人家的請求不好推脫。
想著,林幽微微一笑:她很樂意幫實際主人家教訓教訓不知天高地厚的某人。
“近來天雨,便是下山也難以收拾一間住所來。何況山上齊整……若是這位兄弟也同意,我們歡喜得很!”抱著女娃娃喂米粥的無憂連連笑道。
李束見無憂同意,懸著的心松了下來,道“這可大好,我又怕打攪你們,又怕讓他受了氣。你們兩方都同意那是最好不過的。”
抱著女娃娃的無憂起身,沖著年輕人一笑,領著人往屋外走去“本來就是我們鳩占鵲巢,主人家愿意給我們地方住我們感謝還來不及呢。之前住進來都念著不該奪了東邊屋子,眼下只要稍加收拾收拾就可以住進來了,只不知道這位兄弟有多少行李?需要我下山幫忙不?”
“他來的匆忙,也就住個一兩年的,不過是幾身破爛衣裳。”李束跟著無憂出門道。
已經將女娃娃遞給楚藥兒的無憂點點頭。
李束繼續對一旁年輕人道“還有些東西改日由無憂帶你去一趟集市,”隨后又看著無憂道“無憂,你可有空?”
“有的有的,最近我們確實該去集市了。”
站在李束身后一臉冷漠的林幽冷冷的看了一眼身旁年輕人:雖然李束年歲比無憂年長,但無憂是他們一家之主,作為稍后的林幽和年輕人都不適宜插嘴前面兩人的話。
東看看西看看,確認之后李束連連點頭“如此我可放心了。”又對著身后年輕人道“阿至,你在這里好生安歇。”
又說了些許瑣事,李束讓無憂送了一程后,自己下山去了。
臨走之時,李束給無憂出了一個難題:撮合林幽和玉至。
“……”無憂笑笑:十分勉強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