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琛用下巴蹭著貓兒的臉頰,毛茸茸的觸感下是貓兒溫熱的身軀,這種熱度熨貼得梁琛破碎的心又愈合起來。
貓兒在梁琛懷里掙扎了好一陣,最后忍耐不住伸爪子往他下巴拍去。
它收了爪子,所以這一掌沒有一點殺傷力。
梁琛握住了它的肉爪,癡癡地笑,柔情地問道:“可是我胡子太長扎著你了?抱歉,柔兒最愛干凈了,我現在就去洗漱好不好?”
說罷,梁琛便抱著白貓起身。
張哲看呆了,心痛道:“將軍,這就是一只普通的白貓,夫人她已經走了!”
梁琛身形頓了頓,冷冷道:“我沒瘋,這就是我的柔兒。”
……….
從這以后,梁琛就搬離了將軍府,隱居在緣山山莊。這莊子是江柔生前購置的,群山環繞,鐘靈毓秀,雖說面積不大,但處處講究,和緣山的山水相映成趣。
除了廚子老馬和跟在江柔身邊伺候的兩個侍女,其余下人都被梁琛遣散了。
梁琛親自照料這只白貓,同吃同住,就寢時也把它抱在懷里。
梁琛知道江柔喜歡熱鬧,所以不時還會帶它到黎州城內逛街。
這白貓也是極有靈性,竟也愿意同梁琛親近,梁琛帶它去哪便去哪,老老實實地窩在他懷里,幾個月下來,這白貓胖了一大圈,本來軟糯糯的身軀更像顆球。
“柔兒,今天的糖人畫得甚好,你可想吃?”
梁琛懷抱著白貓,一只手揉著它的腦袋,白貓眼睛滴溜溜地盯著梁琛,喵了一聲。
“我就知道柔兒饞了,老板,給我包兩個糖人。”
小販趕緊給梁琛包好,待梁琛走開,深深朝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哎……全黎州的百姓都知道,梁大將軍痛失愛妻后便瘋了。
他竟隨處撿了只貓兒當夫人一般養著。縱是仙女下凡,他們也親眼見著江柔灰飛煙滅了,豈有復生的道理,若是真能起死回生,又怎會變成一只貓?
除了梁琛,沒有人知道江柔本是靈貓所化,所以大家更堅定,將軍定然是哀思過度,只能寄情于一只貓。
可憐吶………
日子就這樣過了兩年,兩年的時光洗凈了梁琛身上的肅殺之氣,棱角也都柔和了下來。
這兩年,梁琛學會了耕地種菜,還養了一卷的家禽,后院里的荷花池拋了許多魚苗,此時池內的魚都看著鮮美肥嫩。
頭兩個月,梁琛抱著白貓一刻也不肯撒手,到后來他發現這白貓并沒有要走的意思,便也心安了,干活的時候會把白貓放下自由活動,而貓兒也不走遠,就在他附近轉悠,有時跑著抓菜園里的蝴蝶,有時追著雞卷的小雞到處跑。
這會,梁琛正在后院的涼亭沏茶,他對面,正坐著他的好友,云州知州祁言季。
他這次來,是給梁琛送請帖的。他的夫人元晴雪頭些日子產下了一對雙胞胎,此時正當滿月,祁言季來給請梁琛喝滿月酒。
祁言季看著不遠處在荷花池邊來回踱步的白貓,問道:“你真打算一直這樣下去?”
就算這貓真是江柔,這么久了,都沒有絲毫變化,估計也變不回人了,和一只貓過一輩子…….
“又有何不可?”梁琛淡笑道。
白貓對他們的談話毫不知曉,只專心地盯著荷塘看。它聞到了,這里面有很多魚。
它在池塘邊來回地走,眼睛豎成了一條縫,有一尾鯽魚正悠悠朝岸邊游來,白貓的背往后拱起,隨時準備進攻。
撲通!白貓往塘邊撲去,爪子狠狠撈住了那小魚,同時也濺起了一片的泥水,雪白的毛立刻染得都是泥黃色,像只花貓。
它張口把魚咬住,輕盈地走出魚塘,走到梁琛身邊,又用力甩了甩身子,身上的泥就像抖篩子一樣散得到處都是,也濺了一些到梁琛的衣角上。
祁言季嫌棄地扯扯嘴角。
梁琛掏出帕子,把白貓抱起來細細地擦著,無奈道:“柔兒,聽話,生的吃多了對脾胃不好,一會拿到后廚讓老馬蒸熟了吃好不好?”
白貓嘴里叼著魚,眼珠子烏溜溜地看著梁琛,瞳孔又變成了無辜的圓,梁琛的樣子在它眸中映得清晰如畫。
聽到梁琛的話,它抬嘴又把魚往嘴里挪了一點。
“那,炸了吃?”梁琛哄道。
白貓眨了眨眼睛,歪著頭似乎在思考,片刻后,它把魚吐到了桌上,那小魚的魚尾還掙扎地拍了兩下。
一邊的祁言季目瞪口呆。
這貓吧,倒有幾分靈性,但要說這二貨是江柔,他真是萬分聯想不到一起。
在京都他見過江柔幾面,那是一個嬌艷可人,一顰一笑都勾人心魂,姿態慵懶,倒也算是端莊,再看看這一身泥巴的白貓……..一言難盡。
侍女紅瑤上前,對梁琛道:“將軍,我抱夫人下去洗洗吧。”
紅瑤自然地接過白貓,錦扇找了個托盤把魚盛起來進了廚房。
祁言季又是一頓震驚。
他瘋了還是梁琛府中上下都瘋了?
梁琛用帕子擦了擦手,斜睨著祁言季,“你這表情難看至極。”
“滿月酒我會帶著柔兒一起去,你且多準備些魚蝦,柔兒愛吃。”
祁言季:“…………”
“沒事了你就先回吧,府中拮據,就不留你吃飯了。”
祁言季:“…………”
………..
浴室。白貓翻著肚皮,任紅瑤用香皂搓洗自己的皮毛,眼皮耷拉著,舒服得隨時要睡著。
它最近總覺得覺不夠睡,飯吃不飽,還總感覺有人在叫自己。
澡還沒洗完,自己又睡著了。
紅瑤用浴巾給白貓擦干身子,小心翼翼地抱到了床上。
“夫人,您且睡好,我盯著老馬給您做魚。”紅瑤道。
白貓睡得昏昏沉沉。
“江柔…….江柔……..”
那個聲音又來了。
白貓睜開了眼,一溜煙從窗戶跑了出去。
她尋著聲音的方向一路跑到了緣山深處,那一處是緣山靈氣最為濃郁的地方,有一片桃林,此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山頭染了一片的粉紅,白貓踏著花瓣緩緩走到那一處閃著金光的虛空。
那光芒閃得讓人難睜開眼,只看到金光的后面,似乎站了一名女子。
“你終于來了。”就是這個聲音,入夢后總在喚她。
白貓歪了歪腦袋,喵了一聲。
……….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見了!”紅瑤著急地喊著。
就一會的功夫,回來就看到白貓不在床上了,自己又四處找了個遍,最終確定是丟了。
白貓從來不會自己跑出去,平時也乖得很,所以紅瑤就不曾寸步不離地守著。
白貓丟了,紅瑤急壞了,拉著錦扇直哭。
“哭有什么用?趕緊去找呀!”錦扇拉著紅瑤就要沖出去找貓。
“你們在家里等著,我去找。”梁琛抿著唇,心頭一緊,出門直往一處奔去。
江家家主曾說,緣山有一片桃花林,那里靈氣最盛,江柔就是在那里化形,如果江柔靈識尚存,說不定會到那里去。
梁琛策馬而去,踏馬的腳步聲和他心跳的鼓聲一樣急切。
他尋到那片桃林,下馬四處尋找著。
終于,在一株桃樹下,一名女子一襲白紗坐在草地上,黑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腰間,她的肌膚晶瑩剔透,光暈正好從她身上穿過,鍍了一層溫暖的金光。
梁琛看著這個背影,緩慢地靠近,眼眶早已紅了一片。
那女子回頭,眸中水光晶瑩,她朝梁琛的方向伸開了雙手,
“將軍,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