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飯店里格外的冷清，除了偶爾啼哭的雙胞胎，其余人鮮少交流。
因為缺乏睡眠，剛吃過早飯，大毛便有些昏昏欲睡，媽媽不知何時，從身后探手過來往額頭上摸了摸。
大毛朦朧著雙眼，扭頭看向媽媽，從電腦前站了起來。
“怎么了？想睡覺嗎？”媽媽低頭從抽屜里拿出體溫計，看了看讀數，將讀數甩到三十六度以下，拉過大毛夾在了腋下。
“怎么了？”剛剛從衛生間里出來的爸爸看見這一幕，忍不住詢問。
“好像發燒了！”媽媽未曾抬頭，將大毛拉著走進小臥室，安排大毛躺在床上，細心蓋好被子，坐在床上守候。
爸爸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扭頭看了看靠在窗前曬太陽的吳媽，又瞟了眼躺在小車里熟睡的弟弟，轉身坐在了椅子上。
片刻，大廳里傳來一陣腳步聲，奶奶爽朗的笑聲在大廳里回蕩。
“紅艷呢？”奶奶單手挎包，看著爸爸及身后的兩個弟弟忍不住詢問。
“在小房間里！”吳媽代為解答，一面伸手拍了拍被驚動的弟弟。
奶奶莞爾一笑，跟著替弟弟們掖了掖被子。
“老李！你看你這福氣！幾個孫子？四個孫子吧！？”老鬼說著話，端起茶杯慢慢喝上一口，回頭瞥了眼身后的年輕人：“你看看老姚家哥倆！”說完再次端起了茶杯。
被說的年輕人上前一步，將手搭在老鬼肩上：“老鬼！大年限，你可不能觸我霉頭啊！”說著從耳后拿過香煙，叼在嘴里：“那什么！開始吧！都還站著干什么？！”說著在老鬼肩上輕輕的推了推，自己率先往棋牌室方向走去。
剛走兩步，跟媽媽走了個對面，連忙招呼：“紅艷新年好！我們是過來玩麻將的！不好意思啊！不介意吧！？”
“沒事！你們玩吧！”媽媽眉頭微皺，眼神卻在爸爸身上，嘴角強笑。
年輕人將手一招，一行人往棋牌室去了，奶奶抬眼看了看媽媽，將身子一扭，跟著進了棋牌室。
“毛毛發燒了！你去買點退燒藥！”媽媽走到爸爸跟前，一面拉開抽屜到處翻找。
“那什么！我去吧！”吳媽連忙站了起來：“今天才初三，我家里還有點事！我把藥給你們買回來，就先回去了！”吳媽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
媽媽抬眼看向爸爸，爸爸抬手下意識的摸向頭頂，半路卻頹然放下：“好吧！吳媽！你要有事就先回去吧！”說著雙手撐在腿上：“明天早點過來！”
“哎！我明天早點過來！”說著摸了摸自己的大腿，猛然想起：“哦！我的包還在你們家里！”
“那…”爸爸再次看向媽媽。
“要不就算了！反正也沒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鑰匙：“只要鑰匙和手機在就行！”隨即又摸了摸另一只口袋，轉身往門外走去。
吳媽剛走出門外，小李便一陣旋風般沖了進來：“紅艷姐！好像來客人了！”言語間是按耐不住興奮，說著雙手搭在媽媽肩上用力一按，轉身站到吧臺前面。
媽媽勉強笑了笑：“你們剛才去哪了？”話音未落，小余雙手提著東西急步走了進來，經過媽媽面前：“我先去把東西放到后面！”說著便風風火火的走進了后廚。
一語未了，大廳的旋轉門便被推開，一行數人走進了店里。
“這里啥時候開了家飯店？我們天天從這走都沒注意！”為首的中年女子抬眼在大廳里來回打量。
“我們開了兩年了！”小李抽出背在身后的右手，往前一伸：“阿姨您們要吃飯嗎？”
“不吃飯我們來飯店干嘛？”中年女子看了看小李。
小李低頭一笑：“哦！不好意思哦！”
“嗯！你沒來過！我們來過好幾回了！”身后的中年男人說著趴上吧臺，沖媽媽伸出右手。
媽媽抬眼看了看中年男人，勉強一笑，將菜單遞了過去：“今天想吃什么？”
“給安排個包廂！今天不吃啥！今天來客了！”中年男人回手指了指身后。
媽媽抬眼看了看大廳里的一眾老小：“人不少！得個大包間！”
“對對對！坐一桌！人多了熱鬧！”男人隨手翻了幾下菜單，便合上了：“到包間吧！包間里有菜單吧！”
“有！你們可以到包間慢慢看！”說著媽媽沖小李招了招手：“小李把人領過去吧！”
“那走吧！”中年女人回頭沖人群招呼。
小李連忙跑到前面：“走！這邊請！我們這個包間最大！”說著推開了房門。
人聲吵雜，兩個弟弟不安的扭動著身子，隨即哭了起來。
爸爸媽媽連忙彎腰每人抱了一個，在吧臺前搖晃。
許是有些饑餓，這次好像并不管用。
爸爸被吵得心煩，抬眼看向媽媽：“你媽呢？”
媽媽斜眼看向爸爸：“你媽呢？！”
爸爸一噎，抱著弟弟轉身繼續搖晃。
媽媽伸手接過爸爸手上的另一個弟弟：“你去沖牛奶！”
“不是剛吃過嗎？”爸爸忍不住抱怨。
媽媽一邊胳膊一個弟弟，聞言猛然扭過頭來。
大廳門再次被推開，小壯一溜煙跑了進來，身后跟著小莉，最后進來的是姥姥。
見氣氛不對，姥姥臉上的笑容一斂，連忙緊走幾步伸手抓住小壯：“壯啊！別亂跑！回頭看摔倒！”沒能抓住小壯的姥姥，連忙叮囑小莉：“小莉趕緊盯著弟弟！”
小壯已跑到媽媽面前，歪著腦袋問道：“姑姑！毛毛呢？”
媽媽勉強一笑：“毛毛發燒了，在小臥室里躺著！”說著仍舊低頭搖晃弟弟。
“怎么抱兩個？！”姥姥趕緊從媽媽胳膊上接過一個弟弟：“年輕仗著身體好，你不覺得，到老了你看，這疼那癢的！”姥姥說著話瞟了眼爸爸。
爸爸連忙走到旁邊：“我去沖牛奶！”
“大華！你干啥呀？！”奶奶突然從棋牌室里急步走了出來。
“我去給孩子沖牛奶！”爸爸伸手抓過奶瓶。
“哦！”奶奶莞爾一笑，雙手搭上吧臺：“紅艷！棋牌室里沒水了！這過年怎么沒換桶水呀？！”說著將二十塊錢放在臺面上：“拿包煙！”說著話又看向爸爸，見爸爸擰奶壺，擺著手走上前去：“你放那！哪有你這樣沖牛奶的！”說著上前接過奶瓶，幽幽一嘆：“再過幾天就上班了！”說著回頭看了看媽媽：“聽說單位改制！這該忙了吧？！”說著抬眼看向爸爸，抬手在爸爸胳膊上拍了拍：“單位的飯吃的慣吧？”
“新來的做飯阿姨手藝挺好！”爸爸伸手去擰另一個奶瓶。
“行了！放那吧！”奶奶不耐煩的拍向爸爸的手臂，說著忍不住一笑：“這哪里像個當領導的！哎呀！還是沒磨練好！”說著抬眼看了看媽媽：“孩子多了，有什么好？！”說著將手一揮：“我們那時候就是吃虧生多了！把精力都分散了！”說話間不小心將手燙了一下，奶奶連忙抽回右手放在唇下輕吹，爸爸伸手將奶奶的手拉過來：“要不要緊！”
“不要緊！”奶奶推了推爸爸的肩膀，一拍大腿：“哎呦！你給我體檢單我還沒去！你瞧，我這兩天忙的都給忘了！”說著將手放進嘴里，輕輕的含了一下：“要不是手燙著，我都給忘了！”說著將手甩了甩：“哎呀！還是有點疼！”
“要不我去給你買這藥膏吧！”爸爸說著摸向口袋。
“哎呀！不用！我自己過去買！”說著掏出手機，湊近爸爸壓低聲音：“我今天手氣不好！躲出來的！”說著指了指放在吧臺上的香煙：“哎呀！這開銷大的很吶！工資這兩個錢真不夠！”說著指了指奶壺：“你還是把奶沖一下吧！對了！一會他出來，你把煙給他！”說著再次拍向爸爸手臂：“當領導可不興這樣當！”說著又伸手拉了拉爸爸的衣領，摸了摸口袋，急步往外走去。
奶奶剛出門，便與吳媽走了對過。
吳媽看著奶奶，剛想打招呼，奶奶已經急急的點了點頭，走下了階梯。
“人呢？！”有人從棋牌室里出來：“買個煙給買跑了！”老鬼抱著茶杯走了出來。
棋牌室里有人大聲呼喚，老鬼一面回頭應道：“我看看就來！不得走！你瞧！煙在這呢嗎！”說著幾步走到吧臺跟前，看了看爸爸又看向媽媽：“你婆婆呢？”說著押了口茶。
“手讓燙了！去買藥去了！”見媽媽不答，爸爸只好回答。
“燙怪狠吶！”老鬼端起茶杯。
“老桂！！”棋牌室里突然傳出大聲呼喚。
“好！來了！來了！”老鬼抓過吧臺上的香煙，抬眼看了看爸爸，轉身走向棋牌室。
吳媽將藥放上吧臺：“人家給了兩種藥！”
“哦！我給忘了！”媽媽抬手拍了拍額頭，伸手抓過裝藥的袋子，又從抽屜里拿出幾盒藥，將懷里的孩子塞給爸爸，轉身往小臥室走去。
“吃法寫在盒子上。”吳媽連忙沖著媽媽的背影叮囑，回頭沖爸爸點了點頭：“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