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不要（見一見）……”

　　家丁的聲音在春芬的怒視下一點點減弱，后話都沒說出來。

　　“小的知道怎么回了。”他轉身出去。

　　春芬氣得用帕子給自己扇風，“這一天到晚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兒，人家濟春堂的蕭大夫都治不好我軒兒的病，雙小娘那種鄉下來的能有什么法子？簡直笑話！她男人走了，還真是打主意打到我頭上了。”

　　“那如今……”張媽媽欲言又止地望向窗上昏迷不醒的沈朝軒。

　　她們都是奴，自是等著春芬這個三房的大娘子拿主意。

　　春芬把心一橫，“走，去沁園討個說法。”

　　前些年，她跟二房都將錢拿去給陳婉蓉盤店用了，說好的分紅月月拿，是算在月例外的，如今一拖再拖，她還得給她兒子買藥治病，今兒說什么都要讓陳婉蓉把錢吐出來。

　　.

　　喜珠一直在外候著，見到折返的家丁，她忙上前問，“三娘子她……”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家丁連哄帶推，“快走快走，我家大娘子不見你們秋園的人，以后都別來，晦氣！”

　　“誒？你怎么說話呢？我家小娘是一片好心，是真心想要救軒少爺的，哪里晦氣了？”

　　喜珠敵不過對方力氣大，終是被趕出了門。

　　她氣得只好先回秋園，正愁怎么將事情轉告給聶薇霜。

　　緊接著就看到杜春芬帶著一幫丫鬟跟婆子，氣勢洶洶地離開。

　　喜珠：“她們去的是……沁園的方向？”

　　待她回去將經過說于聶薇霜聽，后者先是失落于春芬果然沒有搭理她們。

　　“你沒有說，請的是季神醫？”

　　喜珠：“我連門都沒進，就被轟走了，根本都來不及說。”

　　聶薇霜也猜到了會有這種結果，寬慰喜珠，“沒關系，三房如今因軒少爺的病焦頭爛額，不信我們也屬正常。”

　　喜珠撅了撅嘴：“那您還要上趕著熱臉貼冷屁股么？”

　　話一說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她捂嘴已經來不及。

　　可聶薇霜沒有像她想象中生氣，反而輕笑了起來。

　　“你這么說也沒錯。”

　　還贊同了她？

　　喜珠：……

　　聶薇霜：“你不是說三嬸去了沁園？還帶著一幫丫鬟婆子？”

　　喜珠猛點頭。

　　“走。”

　　喜珠：“去哪兒？”

　　“看戲去。”

　　“您是說沁園？”

　　“嗯。”

　　喜珠雖不知究竟是什么樣的戲，但她也了悟到聶薇霜的意思。

　　二房跟三房向來討好主母陳婉蓉，今日一反常態，必然有好戲看。

　　然而聶薇霜沒想到的是，她過去的時候，春芬竟然沒到。

　　她望向陳婉蓉平日坐的地方也沒有見到人，難道都換了地方？

　　她正要出去尋一尋，不料被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鬟撞個正著。

　　喜珠上前準備責罵，聶薇霜卻發現小丫鬟手中散落的是一些賬本，她阻止了喜珠，并親自幫小丫鬟撿起了賬本。

　　小丫鬟伸手感謝聶薇霜，也正要接過她手里的賬本，卻聽聶薇霜柔軟的嗓音驚呼道，“喲，這兩本怎么摔壞了？”

　　小丫鬟探頭一看，還真是，頓時一張小臉慘白，“這……這該如何是好？”聲音都在輕顫。

　　聶薇霜：“你這些，可是要送去給主母的？”

　　小丫鬟還浸在一會兒要挨罰的恐懼中，直到喜珠上前大聲重復了聶薇霜的話，她才醒神望向面前的秀美雅致的女人。

　　聶薇霜：“這樣吧，東西摔壞我也有責任，我替你將東西送過去吧。”

　　小丫鬟怔得說不出話來，喜珠再次大聲重復呃聶薇霜的話，她才將將回神，“當、當真？”

　　聶薇霜彎起漂亮的桃花眸：“嗯，你且告訴我，主母可是一個人？現在何處？我也好盡快送去。”

　　小丫鬟忙答：“主母正在居室等著奴婢將東西送去，奴婢離開時沒有看到有其他人。”道完，感激萬分地向聶薇霜鞠了兩躬才走。

　　聶薇霜摸了摸手中兩本賬簿的壞頁，想起方才她在攤開的頁紙中看出了一些做假賬的痕跡，覺得這可能跟春芬急著找陳婉蓉的事有關，便故意在撿起時，弄壞了其中兩本的紙頁，借機替小丫鬟送賬簿。

　　她有預感，這將是一次機會。

　　阿章上了戰場，此去生死茫茫，她必須要讓自己有用，才能在沈家繼續待下去。

　　聶薇霜帶著喜珠來到陳婉蓉居室時，喜珠被外面守著的丫鬟攔下。

　　陳婉蓉聽見動靜，喚王媽媽出去看看。

　　一出去就見到了聶薇霜跟喜珠，“怎么是你們？今兒主母沒空見你們。”

　　“請留步，王媽媽。”聶薇霜面帶笑容，叫住了她。

　　王媽媽頓下，扭頭就見聶薇霜從喜珠手中拿過一本賬簿遞來，“方才我在來路，不慎撞倒一名丫鬟，她……”

　　聶薇霜還未說完，王媽媽立即上前奪過她手里的賬本。

　　聶薇霜頓了一下，繼而道，“她手里的賬本因此摔壞了頁腳，妾身覺得此事妾身該占大錯，故而攜賬本前來向主母認錯。”

　　王媽媽板起一張老臉：“說完了？都說了主母沒空見你。”她給門外兩名人高馬大的看門丫鬟遞眼色，大有用武力逐人的意思。

　　聶薇霜曾也見過武將家里的婢子，有專挑來后院服侍的，就是為了應付此種時候。

　　聶薇霜沒打算跟她們硬碰硬，關鍵就憑她跟喜珠那小身板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就在王媽媽轉身之際，她高起音量，“妾身無意間發現那幾本賬簿似有不妥之處……”

　　王媽媽腳步頓住，“你說什么？”驚看她。

　　此時，屋里傳來陳婉蓉的聲音。

　　“讓她進來。”

　　兩名魁梧丫鬟立刻像兩邊讓開，王媽媽也讓開了身后的道路。

　　喜珠要跟著聶薇霜，但被攔在了門外。

　　聶薇霜看了她一眼，喜珠點點頭。

　　王媽媽在跟聶薇霜進去時，深看了喜珠一眼，這一眼直接讓喜珠圓臉慘白。

　　因為王媽媽的眼神，分明是在說她已經忘記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

　　喜珠忙低下頭，不敢在對上王媽媽的視線。

　　聶薇霜一入內，就聞到空氣中淡淡的檀香氣。

　　可隨著她們進來，帶入的新鮮空氣已然沖淡了這凝神的氣味。

　　聶薇霜眼尖地發現香爐里的煙絲已經不再往外冒，證明室內的香沒有再被換過。

　　陳婉蓉就算拮據也斷沒有窮到斷香的道理，看來她是真的遇到麻煩了。

　　“你，過來說話。”陳婉蓉端起主母的架勢。

　　聶薇霜只得暫斂心緒，挪步過去。

　　她正要行禮，陳婉蓉沉聲，“免了，你剛剛在外面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