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侯沈家
聶薇霜一下放下車簾。
外面很快傳來陳管家跟官兵的交涉。
聶薇霜心里狂跳,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由發緊。
阿章看清了她神情上的變化,低聲問,“怎么了?”
聶薇霜強擠了個笑,沒說話。
外面陳管家正向為首官兵出示了令牌,對方一看車內的是貴人,自然不敢得罪,恭敬一禮,側身高喊,“放行!”
感受到車又顛簸了起來,聶薇霜懸著的心暫時落地。
阿章將她的反應都看在眼底……
進城后沒多久,馬車便停了下來。
城門的險境讓她始終忐忑不安,她本是深閨之女,不喜社交,都城中識得她的人不多,所以一開始她覺得隨阿章回來也并無不妥。
但經過城門那一下,她覺得她想淺了。
連城防軍都能賣兩分薄面,阿章家里必然門庭煊赫。
而如此一來,她暴露的機會就大了。
她的父親官拜刑部尚書,過去他們聶家接觸的人都是中至上三貴,如若阿章家正是中三或者上三貴族之一,那么她的身份就可能瞞不住了。
剛一松開的指節,再度收緊。
她想的出神,阿章一連喊了她還幾次,她才回神。
“雙兒……雙兒?”
聶薇霜視向他,“???怎么了?”
“到了。”
聶薇霜這才發現車門已然被陳管家一行打開,此刻外面正有好幾個腦袋探進來。
聶薇霜立即解釋道,“車坐久了,頭有點暈?!彼僖夥隽朔鲱~。
阿章卻握住她的手,“我扶著……你走?!?p> 聶薇霜點點頭,沒拒絕。
阿章先下了車,接著再扶她下車,說是扶,其實更像是抱。
此時天際中的日頭已沒有那么強烈,約莫一個時辰后就是傍晚。
聶薇霜環視一圈后,目光很快落到旁邊一座十分氣派府邸。
觀那門頭明晃晃的匾額上的‘武侯府’三個字,她怔了怔。
居然是侯府?
東都武侯沈家,據說當年從龍有功,世代承襲勛爵之位,歷代侯爺先后娶了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宗室子弟有皇室血脈,真正的王侯世家。
“爺、姑娘,快隨小的進府吧。”陳管家催促道。
他好不容易將人尋回來,自是要趕緊帶他們去見主人。
阿章不識字,也沒來過東都,只覺得面前的房子比一路上看到的房子更大更氣派,除此以外,再無感覺。
他牽起聶微霜的手,拉著她進了府。
兩個人在陳管家的引路下,步入侯府的花園,九曲回廊,七繞八拐,府中景致雅趣閑怡。
有的地方,聶薇霜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沒想到一個世襲勛爵的武將之家,府上卻隨處可見江南的風雅,道它是書香世家也不為過。
而就在剛才,她憶起了一件事,令她抵了不少不安。
那就是現任沈家的當家主母,是位深居簡出的主兒。
自打老侯爺過世,沈家便失了往日榮光,這位武侯夫人也不再出席各家宴會。
具體原因,聶薇霜就不知道了,原本她也是極少出門的,這些事情還得對虧從前與她交好的杜家嫡女告知。
不過一想起杜嫣然,聶薇霜的眼底不由生出了幾分冷意。
若非當初杜嫣然打著好友的名號,說是要救她,她也不會上當,然后被人販子拐去了鄉下,被阿章買回去失了身——
“聶薇霜,你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尚書嫡女了,你已經配不上顧玨止了?!?p> “你都快進云韶府那種地方了,不如走個干凈,徹底斷了玨止哥哥對你的念想?!?p> “你放心,玨止哥哥我會替你好生照顧,你就安心地懶死在發臭的鄉野之地吧……”
一想起那晚杜嫣然的嘴臉,聶薇霜心中的怒火便燒了起來。
呵,杜嫣然,你決計想不到我會活著回來吧?
沒關系,咱們來日方長,當初之仇,我定會加倍討回來!
·
侯府很大。
聶薇霜由于想心事,一路上被阿章大掌裹住手地牽著走,她也沒覺得有何不妥。
興許是已經習慣。
但這會兒,所行之出皆能看到一些下人跟丫鬟。
可無論是誰,見到阿章跟她的牽手動作,都如看戲般地竊竊私語,他們臉上的笑滲透著津津有味,聶薇霜眼見也快到地了,忙將自己的手從阿章大掌中抽出。
阿章沒有準備,只覺得掌中一空,回頭視向聶薇霜時,后者垂頭懦懦道,“我好多了,能自己走。”
阿章留意到周遭,不以為意,再次抓起聶薇霜的手。
聶薇霜的手比他小了不少,他只需一裹,就能把她的手全部包住。
他想以此告訴聶薇霜,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
聶薇霜卻怒瞪過來,聲音不大,好看的桃花眸里滿是倔強,“你答應過我,到了東都要聽我的。”
阿章頓了頓,“……”在聶薇霜的逼視下,他漸漸松了手。
阿章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聶薇霜想著日后還得靠他,不由還以一個燦笑。
阿章見狀,果然一掃心中失落。
前頭帶路的陳管家將二人的行為看在眼底,小小催促了一聲。
接著三人繼續走。
越往里走,聶薇霜越覺得不太對。
因為要是主人家要見人,斷不會走得那么深,而根據各大世家慣用的宅邸布局,這個方向也不像是去見府邸主人的。
果不其然。
陳管家將他們帶去了沈家祠堂,并在路上就解釋了祠堂因何在宅內,沈家先祖因從龍有功,被當時的開國君主賞賜爵位,沈家先祖便帶著闔族上下在東都扎根。
現在的侯府就是沈家的祖宅,隨著一代代子孫修繕和擴建,祠堂也被納入其中。
而陳管家已先一步派人,將找到阿章的消息帶回。
此時,沈家的長輩都在祠堂等著阿章。
聶薇霜心下狐疑:人都還沒見,就興師動眾地開了祠堂,是準備讓阿章在回家的第一天就認祖歸宗?
是不是太快了?
思忖間。
陳管家將他們帶進了祠堂內。
遠遠地就聽見里面有人傳來了不滿。
“等了那么久,人什么時候能來?”
“就是啊,大嫂向來是個穩重的,沒想到辦事如此輕率,早早地將我們喚來,結果家中大的、老的全齊了,小的卻遲遲不來,這像話么?”
“關鍵,此子究竟是不是大哥的血脈還有待驗證,大嫂這就開了祠堂,難道……”
這人話沒說完,主位上金簪翠佛的中年貴婦,抬起了眼皮,以一記銳利的目光瞥向他。
八字胡男人立即別開臉,目光閃躲,不敢再妄言。
下一秒,陳管家匆匆進來稟報,“來了來了。”
眾人齊齊朝著門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