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的話,雪墻一圈圈環環相扣,每隔一個時辰轉動一次,產生新的變化。出口應該在風雪樓。”
他們大約是辰時被放進迷宮,之前問過其他同門,經歷了三次墻動,那時候已經過了三個多時辰。
“嗯?”身后人出聲,“你倒是聰明,這確實是未出變故前的規律,可是你經過的地方,已經被我隨機打亂了,比如現在。”
四周的墻不再動,而是全部朝向鄔皎皎,把他團團圍住。鄔皎皎才發現,歐陽煒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上下有結界,六面全部被封住,單憑鄔皎皎這種毫無攻擊性的木系法術,別說挾持他的人意圖如何了,恐怕要被凍死在這里。
那人帶了一柄銀色面具,像一只蝴蝶落在臉上,只是翅膀的脈絡竟和植物類似。他把手從鄔皎皎的肩上撤下。薄唇微啟,說:“皎皎,終于讓我找到你了。”
鄔皎皎警戒地跳到一邊:“你把歐陽煒怎么樣了?”
面具人聲音散漫:“冤枉我呀,只是帶他去看真相了而已。”
鄔皎皎疑惑:“真相?”
“他有沒有告訴你,第一眼就認出你是誰了。”
這人雖然看起來古怪異常,但似乎并不打算傷人。面具中露出一雙秀美的眼睛,紅色的瞳仁要滲出血來。
見鄔皎皎不語,面具人添道:“歐陽煒可是歐陽日照的掌中寶,心高氣傲的小子,憑什么和你這種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在一起?”
這個鄔皎皎也有疑惑,只是他找不到原因。后來他或許會知道,那日鐵索橋上相見,歐陽煒壞心眼地踩了他一腳,下一秒就后悔了。
七歲那年永遠死掉的玩伴,十七歲的時候再見到這幅皮囊,他驚慌地要掉下峽谷去,可是他又害怕,所以匆匆地逃走了。
歐陽煒燒毀了四處亂撞毫無章法的雪墻,在角落里撇到一枚凹陷下去的,閃著光的印記。他毫不猶豫地拋棄了鄔皎皎這個與舊時伙伴相似的第三者,循著印記而去。
鄔皎皎冷漠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要動他,歐陽日照的實力不比白月差多少。”
面具人很愜意地笑了:“皎皎,和以前一樣,你還是這么咄咄逼人。”
“我可沒說要傷他,不要緊張。”面具人走到鄔皎皎背后,把手撫在他的雙肩上,湊近鄔皎皎的耳朵,說:“你不是說想看藤花嗎,我教給你。”
鄔皎皎語塞,根本就不認識這面具男,看什么狗屁的藤花。
面具人握住他的雙手。一襲涼意由雙手蔓延至全身,鄔皎皎感覺渾身上下隱隱作痛,想要掙脫開,渾身卻動彈不得。
鄔皎皎咬著牙問:“你做了什么?”
面具人說:“給你一些靈力而已,只是這副身體上限太低,你受不了。”
鄔皎皎感覺頭昏腦漲的,眼球突突地跳,要蹦出去似的。
面具人停下手:“魂飛魄散的刑你都受了,這點小痛你忍不了?”
鄔皎皎沒了依仗,雙膝一軟跪了下去,他艱難地撐起來,用模糊的眼睛去看眼前人。
那人跟著他蹲下,檢查了下他的臉色,然后起身離去。
鄔皎皎喊:“你干什么去!”
面具人說:“回家。”
鄔皎皎罵:“混賬,你說清楚!”
那人嗤笑一聲,語氣溫柔:“不要緊,等你的同伴回來,他會幫你的。”
鄔皎皎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看到歐陽煒守在他旁邊。
面具人走了之后,雪墻便不再追趕二人。雪花簌簌落下,穿過結界落到迷宮里來。
歐陽煒手心一簇火焰,垂著頭靠墻坐著,鄔皎皎瞇起眼,看見歐陽煒頭上的傷口,鮮血凝固在太陽穴周圍,暗沉得像一塊丑陋的疤。
鄔皎皎爬起來:“歐陽煒,你怎么樣?”
歐陽煒雙目失神,直到鄔皎皎搓了搓雙手,要為他治療,他才有點反應。
歐陽煒啞著嗓子說:“不小心磕到了,沒關系的,已經結痂了。”
歐陽煒抬起頭,與鄔皎皎對視。毫無威脅的熟悉的面孔和擔憂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他的心頭。
“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
鄔皎皎:“啊?”
意氣風發的公子哥閉上眼睛,細雪攀爬上他的鞋底,半晌,他睜開眼睛,說:“離開這里好嗎?”
鄔皎皎回答他:“好啊,墻不再亂動了,我們往中間走,出口一定在那里。”
趁現在還有太陽,他看得懂影子的方向,一定能找到出口。
“我是說,離開雪潭,往哪里都好,東南西任意方向,去人間,那里人很多,你可以藏起來。”
“不行。”鄔皎皎很輕聲地說。老鄔當初為什么非讓他拜進學潭,不重要;面具人為什么認識他,也不重要。
只是歐陽煒看起來太可憐了,流著血一個人在這里,失了心魄般。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我也是。可能要等些時候,我們慢慢搞清楚就好了。”鄔皎皎朝他伸出手,“起來吧,我幫你擦擦傷口。”
幾乎是瞬間,歐陽煒拍開他的手,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走不走,到底走不走!”
鄔皎皎無奈搖頭。
“那我問你,你憑什么是這幅樣子!”歐陽煒撲上來,一把抓住鄔皎皎的肩膀,憤怒道:“這張臉是誰的你知道嗎!”
“不知道。”
其實鄔皎皎應該回答“這張臉是他自己的”,因為他從有記憶起就長這個樣子。
老鄔當年撿到他時,他只是個模樣六七歲的小孩。這些年里,他一直長這個樣子。可是遇見老鄔之前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
是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樣子,還是在遇見老鄔之后才變成這個樣子,鄔皎皎第一次動搖了。
“你冷靜些,我們會找到真相的…”鄔皎皎安慰歐陽煒,他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切地說:“我去找白月,他一定知道!”
聞言歐陽煒的臉色變得恐懼,他死死地抓住鄔皎皎胳膊:“不能去!”
“為什么?”
歐陽煒眼神飄忽不定,失了智般,說:“你離他遠一點,他會殺掉你的。”
鄔皎皎苦笑:“一會兒出去了我們找徐師姐……”
“我沒病。”歐陽煒冷冰冰地說,“你太蠢了,鄔皎皎。”
說完他轉身走了,兩個轉彎后,雪墻遮住了藍白校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