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靜怡掛了電話，一抬眼看見站在走廊上的姜希。

　　“姜老師，課上完了？”

　　姜希走過去，在孫靜怡面前站定，此刻的孫靜怡沒有她第一次來時的冷漠偽裝。

　　她看著也并不像剛才那么尖刻，整個人都被一股深深的無力的疲憊包裹著。

　　“夫人，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是逾越，但容總并不冷酷無情，他做事有原則有底線，從來不會公報私仇。”

　　倘若容年是利用職務之便排除異己的人，那么現在天?集團早就大換血了。

　　孫靜怡那樣質問他，對他不公平。

　　孫靜怡定定地看著姜希，“你很了解他？”

　　“我是容總的秘書，相處了兩月有余，說不上了解他，但這兩個多月，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大義滅親，而是最大程度保證天?集團不被大換血影響。”

　　“孫總和孫副總……相信我不說，夫人也知道他們德行有虧，熱搜上的受害者聯盟，三十幾個女職員聯名舉報，并不是空穴來風，也不是誰陷害孫總，而是她們有實實在在的冤屈，我相信現在已經是容總已經在盡力斡旋的結果。”

　　孫靜怡卻并沒有被姜希這番話打動，她說：“我自己生的兒子，我會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姜老師，你確實逾越了。”

　　姜希張了張嘴，理智告訴她點到即止，情感卻凌駕了理智。

　　她有話非說不可，“我其實很不明白，為什么作為母親，您要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自己的孩子？”

　　“姜希，你話太多了！”孫靜怡惱怒地瞪著姜希，“課上完了，你帶著你弟弟離開容家。”

　　姜希抿緊了唇，“容總是我見過最好的人，請您不要傷他的心。”

　　姜希說完，走到姜豆豆和容家寶身旁，“豆豆，收拾玩具，我們走吧。”

　　姜豆豆耍賴，“我還想跟容家寶一起玩。”

　　“下次吧，今天不方便。”姜希耐著性子說。

　　“噢。”姜豆豆乖乖收拾玩具，邊收拾邊跟容家寶說，“我給你留兩個玩具玩，下次我再來的時候，你再還給我行不？”

　　容家寶有些不舍，“姜老師，我下周能去你家上小提琴課嗎，我想跟姜豆豆玩。”

　　姜希還來不及回答，孫靜怡叫來管家，把容家寶帶走了。

　　兩個孩子似乎感覺到大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都沒有鬧，一個乖乖跟著管家走了，一個乖乖跟著姜希走了。

　　車子駛出家屬大院，姜希的手機響了，是容鶴川打來的。

　　姜希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容先生，有事嗎？”

　　容鶴川的聲音與容年有些許相似，但沒有容年的清冷感。

　　“姜老師，今天辛苦你了，下周我會讓司機把家寶送去你家學小提琴。”

　　姜希聽音辨義，立即明白容鶴川知道她剛才跟孫靜怡的對話。

　　她握著方向盤，心中惴惴，倒不是怕容鶴川對自己有意見，而是擔心自己頂撞孫靜怡，讓容年被家里人誤會。

　　她老實認錯，“對不起，容先生，我太沖動了，我不該跟夫人那樣說話。”

　　容鶴川幽幽嘆氣，“我剛還想夸你說得好，你怎么就掉鏈子了？”

　　姜希：“……你不怪我？”

　　“難得有人跟我一樣有眼光，知道我弟弟有多好，我不應該感到高興嗎？”容鶴川揶揄道。

　　姜希一怔。

　　容鶴川說：“容年是我爸媽的老來子，他們對他有很高的期望，期望越大，要求越嚴，不允許他身上有任何瑕疵，可能有時候，連他們都不知道想讓他成為怎樣的人。”

　　姜希安靜地聽著，容年所承受的期望她懂。

　　“所以有時候他們的方式方法都過于嚴苛無情，但他們心里是愛他的。”容鶴川說。

　　姜希聽著這番話，想起了姜志國。

　　以前她的努力總得不到羅女士的認可，姜志國就會說，媽媽是愛她的，只是對她要求高了點。

　　“可是，父母對孩子的愛，不是無條件的嗎？”

　　容鶴川一番循循善誘都哽在了喉嚨口，“姜老師……”

　　“容先生，你希望家寶以后成為什么樣的人？”姜希忽然打斷他的話。

　　容鶴川似乎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半晌才說：“我希望他健康、快樂、平安長大。”

　　如此樸實無華的期望，并沒有任何附加條件，這才是父母對孩子最初的愛。

　　“容先生，你會成為一個很偉大的父親，謝謝你，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以后我會管住自己的嘴，不會再給你們惹麻煩。”

　　容鶴川又嘆了一聲，“姜老師，你太客氣了。”

　　電話掛斷，姜希一抬頭就看見了路標，向左去老舊公寓，向右回琴酒家。

　　她心里有兩個小人在拉扯，最后情感戰勝了理智，她打了左轉燈。

　　她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來公寓，她甚至不覺得容年會在這里。

　　可她來了，還帶著姜豆豆來了。

　　上樓的時候，姜希跟姜豆豆約法三章，不吵不鬧不亂動屋里的東西。

　　姜豆豆全都答應了，“姜希，我們去哪里啊？”

　　“去看我的上司。”

　　姜希不知道容年在不在公寓，從電梯出來，她拿鑰匙開門。

　　玄關處整齊擺放著一雙皮鞋，光線有點暗，她看到皮鞋上似乎有褐色的痕跡。

　　她皺了皺眉，正要俯下身去看清楚，衛生間的門打開，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客廳。

　　看到她和姜豆豆似乎有點意外，“你們怎么來了？”

　　姜希看到容年的那一剎那，就感覺哪里不對勁。

　　他的皮膚偏冷白，這會兒被光線照得更白了幾分。

　　那是毫無血色的蒼白。

　　“你……”一開口，姜希就感覺到聲音有點啞，她輕咳了兩聲，“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容年回頭，看見衛生間里他剛換下的血衣，他說：“沒有，家寶今天上課聽話嗎？”

　　姜希牽著姜豆豆走進去，“嗯，已經會拉一些簡單的曲子了，我今天教了他《一閃一閃亮晶晶》，他說下周再拉給我聽。”

　　“他很喜歡小提琴。”容年說完，看著跟在姜希身邊的小豆丁。

　　姜豆豆乖乖喊了一聲“容叔叔”，乖得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