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男友準備結婚，兩家人約飯談彩禮。

　　準婆婆拿出三個錦盒，聲稱讓我選彩禮，最多的盒子是五十萬，最少的只有十塊。

　　「我們不是不給，就看你的運氣了，也看你的命。」

　　說罷，一家人哈哈大笑，連帶著把旁邊的人也笑得原地凌亂。

　　我聽出來了，他們這不是結婚，是想玩兒。

　　1

　　我叫程欣，這是我第N次見準婆婆，也能說最后一次？

　　不過，暫時還不能這么說，畢竟，我還想看看他們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

　　這么想著，我滿腹的怒火隨即消失，順帶著還向父母擠眉弄眼，直到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才緩聲勸離，讓他們去忙自己的。

　　這里，我自己能搞定。

　　我一直認為，結婚談彩禮，可以商量，但不能玩貓膩，如果有什么幺蛾子，對方八成沒把女生當回事。

　　父母難咽這口氣，我也一樣。

　　「程欣，你是成心的吧？結婚大事，讓父母走，自己搞定？太不尊重我們家了吧？」

　　尖聲酸氣說話的這位，是男友宋曉春的妹妹宋曉敏，馬尾扎到了頭頂上，吊梢眼跟婆婆長得一模一樣，拍著桌子翻著白眼，恍惚間給我一種錯覺，像黑風寨走丟的燒火丫頭。

　　從大一我和宋曉春確定戀愛關系，這位小姑子凡事都愛插一手。

　　小到買個發箍，大到結婚，說什么按照他們那里的習俗，男人結婚早寓意著開啟成功之路。

　　相較而言，她比她父母都操心哥哥的事。

　　父母也想著我貪玩，結婚能收收心，當即點頭，兩家人才坐一起談彩禮。

　　誰知，三句話沒說完，準婆婆就來這么一出。

　　我真想好好感謝她。

　　要不是她，我還醒不了這么快。

　　我忙起身，拿來三個空杯子，倒了三杯奶茶，又從盤子里拿出一個牛奶小饅頭，上面插上根筷子，恭恭敬敬地擺在準公婆面前，三杯奶茶一字排開。

　　緊接著，深深鞠一躬，

　　「對不起，叔叔阿姨，我錯了，請多包涵，沒事離座，有事托夢！」

　　而后接連端起三杯奶茶，一一倒在地上。

　　一系列動作更是行云流水，很快吸引了周邊就餐的食客，對著我紛紛掏出手機錄像。

　　我不好意思地沖周圍捧場的人抱拳作揖，感謝他們。

　　完畢，我環顧一圈，看著四張黑得滴出墨水的臉，十分真誠道：

　　「這樣夠尊重了嗎？」

　　宋曉敏緊咬著唇，掄起胳膊就要沖我揮來。

　　卻被宋曉春一把抓住，拍拍她的肩膀，又用眼神安慰了一下他那眸中噴火的父母，陪著笑扯扯我的衣角，

　　「欣欣，你這是干嗎啊？這不是成心嗎？結婚是大事，怎么能如此兒戲呢？」

　　呵呵，我臉上笑嘻嘻心里麻麻批，跟她們家弄的彩禮盲盒比起來，我這算什么兒戲？

　　慶幸他家要求早結婚，不然我還蒙在鼓里。

　　大孝子！

　　感天動地！

　　我反手給他一個贊！

　　隨即沖他呶呶嘴，看向那三個盒子，裝作沒事人一樣笑嘻嘻地問他怎么選？

　　宋曉春啞言了，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可憐又可恨的宋曉春，活脫脫一個媽寶男！我搖頭嘆氣，恰好看到準婆婆快咬碎的牙齒，視線像刀子一樣瘋狂抹我的脖子。

　　顯然，他們對我的道歉還不滿意。

　　那咋辦？

　　只好跪了……

　　我快速站起，又給準婆婆鞠了三個躬，隨后兩手緊緊握住桌子，用力向上一抬。

　　盤子，碗，筷子，勺子……

　　不約而同地五體投地，連同準婆婆準備的那三個盲盒，也在落地瞬間全部打開，我走上前，三個盒子內的紅紙上均寫著十元。

　　也就是說，無論我選哪個，都一樣是十元。

　　只一眼，我就笑了，拍著手讓大家近前看熱鬧，高昂的聲音一度傳出門外，路過的人也好奇地從門口探過腦袋。

　　準公婆氣的牙齒咯咯直響，指著宋曉春的鼻子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聲響很快吸引食客放下筷子再次近前拍攝，有人還開了直播，對著直播間介紹這火熱的一幕。

　　宋曉敏不斷地推搡著拍攝者，沒想到，卻被人拉到一旁，再也靠近不了，只能在人群外跺腳著急。

　　或許看到自己的兒子沒動靜？

　　準婆婆又一次重復著念道：「簡直翻了天，還沒結婚就這樣沒規矩，這要是結了婚可怎么過吆！」

　　好怕！

　　聞言，我又向宋曉春快速靠近，宋曉春一米七五，比我只高五厘米，萬一他伸手夠不著我，會被人恥笑的。

　　「你選不選？不選我可走了，還有事兒呢~」

　　我聳聳肩膀，對他攤開雙手。

　　宋曉春只顧低頭瞅著盤子碎片發呆，連他爸上前揪耳朵都不動一下。

　　我懶得跟他再多廢一句話，轉身向圍觀的人笑道：

　　「謝謝大家捧場，我叫程欣~」

　　說罷，擠出人群離開飯店。

　　剛登上回家的地鐵，姚姚的語音通話及時打來，

　　「寶寶，你火了！火了！」

　　2

　　這個世界到處是玄學。

　　想我玩了四年的短視頻沒什么起色，只不過掀了個桌，就火了。

　　我的帳號被粉絲不斷關注，昔日的視頻下評論如雪花般不斷。

　　一個小時的時間到家，我已經成了五萬粉絲的小網紅！

　　「閨女，他媽沒難為你嗎？」

　　一進門，母親忙抓住我的手，上下左右打量著我，觸到手腕處一道被劃破的傷痕，看著還向外滲著血跡，聲調立即變了，叫囂著要給對方好看。

　　不明情況的父親，聽到母親的呼喊，從書房鉆出來就要打電話派人為我討公道。

　　「欺負我姑娘！等著！剛剛就想給他們點教訓！」

　　直到我用盡全力力氣把兩人拉住，掏出手機給他們看事件登上熱榜，兩人才相視一笑，長長地出了口氣。

　　后臺私信不斷，網友們追問我事情的經過，要求當事人現身說法。

　　應廣大網友要求，我忙不迭地跑進臥室開了直播。

　　四年大學課程不緊張，有事沒事，逛街喝奶茶我都會開直播拍視頻，何況這么個好機會？

　　果然，直播期間，粉絲又一次暴漲，聽清來龍去脈網友們怒了。

　　「我靠！盲盒彩禮！還有這操作？」

　　「決不能放過他們！不是玩人嗎？」

　　「播主，分手沒？沒分手取關！」

　　「……」

　　我想分手，但對方肯定不干——宋曉春正求我爸給他介紹工作，他家的生意還需要我們照顧。

　　我更不干——我在他們身上花的錢還沒討回來。

　　說曹操曹操到。

　　我在直播間正聊得熱火朝天，宋曉春來到了家里。

　　這可是最新進展，我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拿著手機就跑出臥室，來到客廳。

　　沒有了他爸媽在場，秒變識大體顧大局的男友。

　　一邊向我父母道歉，說什么他爸媽不拘小節，平時都是跟大老板對話，比較強勢，別在意。

　　說到最后還擠了兩滴貓尿。

　　父母前是孝子，背著父母就成了理智男。

　　這是他一貫的作派。

　　這些話也是他百年不變的臺詞。

　　由于我們倆在本地上大學，均為走讀生。

　　確定戀愛關系沒多久，他帶我回家見父母。

　　我在父母的囑咐下帶了些營養品和茶葉，一條品牌絲巾。

　　進門后一口一個叔叔阿姨地問好，恭敬地把禮品遞過去。

　　誰知，他媽瞅了一眼就扔到了地上，話里話外說著從不用廉價的東西。

　　什么她的吃穿用，從沒低于五百元。

　　看著被扔掉的上萬元絲巾，我一陣心痛自己的媽，有些東西名貴，可不是是個人就配用的。

　　宋曉春家里開一個汽車修理店，在市內有兩家，父母各看一家，加上還有兩套房子，自我感覺一向良好。

　　可能仗著這些，認為我家小門小戶？首次上門就讓我做飯。

　　若在以前，我不會伸手。

　　但這一次，絕不能駁回準婆婆的面子。

　　所以，走進廚房后，我快速把油鹽醬醋等等調料一一扔進垃圾桶，聲音脆響，氣氛熱烈。

　　而后高喊著讓宋曉春重新再買。

　　宋曉春跟準婆婆先后跑進來，看到餐臺上空空如也，一地狼狽，連菜板都被我打包到了垃圾袋，抑制不住地對我擠著眼角怒道：

　　「程欣！你這是干什么？我看你不是來認門的，你是來氣我的！」

　　「阿姨，從小我父母就教我，讓我以后聽公婆的話。剛進門您說，吃穿用哪一個都要五百以上，可這些加起來都不到五百，我怕污辱您……我只是想給您一個好印象而已~」

　　我一字一句耐心地跟她解釋。

　　直到她的臉色變成豬肝色，宋曉春不敢說話，只顧使眼色讓我閉嘴。

　　我沒理會，拎起手提包回了家。

　　第二天，宋曉春特意找我道歉，依然是那一套話。

　　戀愛四年，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開始還想著他會吸取教訓，下次避免。

　　可現在倒好，我只不過提了一句讓他爸媽給我爸媽道歉，立即踩到了他的尾巴。

　　「叔叔阿姨，您看，是我倆結婚，也不是你們四個是吧？現在，欣欣不是難為我嗎？我倆戀愛時，你們還說，我有擔當，以后把欣欣交給我放心。眼前只是一個小插曲。不要受到這個影響，我會對欣欣好的。」

　　他搓著手，陪著干巴巴的笑，只希望我爸媽痛快地說一句沒事，婚還是要結的。

　　奈何，他們自始至終像沒聽到一樣，完全把他當成了透明人。

　　宋曉春臉色訕訕，忙給我使眼色，示意我回屋說話。

　　「回什么屋啊？都是當事人，有啥話在這里說。」

　　我一口拒絕。

　　直播間內，網友們早就罵成一團，讓他滾三個字堆滿了屏幕。

　　他猶豫了幾分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我父母，在我耳邊輕聲提出了要求。

　　3

　　「欣欣，明天咱們要去領證呢，你別忘了。」

　　領證，他不說我還忘了。

　　按照本地的習俗，婚禮的流程是定彩禮，領證。

　　領證前，準兒媳要上門給公婆送水果。

　　準女婿要給丈母娘送一半彩禮以示誠意。

　　既然要領證，他兩手空空？

　　好嘛！

　　「當然不會忘啊，寶寶們，男友向我提出領證的要求，姐們兒這次要玩兒個大的！」

　　我提高聲調，對著手機歡快道。

　　宋曉春臉都綠了，這才忙跑到我面前，指著熱火朝天的直播間結巴道：

　　「這事兒你竟然也在直播？家丑還不外揚呢！」

　　「家丑？哪里丑了？都是大喜事兒！」

　　正在這時，母親中斷與父親的對話，起身小跑著過來糾正他道。

　　宋曉春不再說話，怔怔地站了一會兒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提醒我時間。

　　我怎么會忘記呢？

　　本來下午有一個雞肋公司讓我面試，可現在，我改主意了。

　　我得全力為領證做好準備，還要在領證當天全程直播。

　　話說，網絡時代，傳個消息果然快。

　　我要在領證當天做妖的消息放出后，為了怕宋曉春看到不配合，忙主動跟他說了情況。

　　大意為我要像明星那樣炒作，把自己炒紅，全力支持你的事業，婚后在家做家庭主婦做家務，還可以帶貨云云。

　　「哦哦，欣欣，我就說嘛，你不會離開我，除了我，你找不到更好的了。」

　　一番話說得他心花怒放，更加認為我離不開他。

　　總認為他家條件比我家好，我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除了長得好看點就沒什么了。

　　此外，宋曉春一直以為我父母真的是個做小生意的。

　　唯一的能耐就是我一個遠房叔叔在某大公司做領導，我爸能說上話，介紹他進去。

　　僅此而已。

　　也不怪他。

　　從小，父母就教我，不要四處宣揚自己的家庭，說得好了，別人會嫉妒等，如果不好，別人會說你仗勢欺人。

　　怎么都對自己不好。

　　所以，父親有一家公司快上市，我從沒對人說過。

　　包括宋曉春，我想，如父母所說，這是他們的事，跟我們沒關系。

　　知道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

　　且父母直白跟我說過，想要進自己家公司接手企業，一定要我自己有能力，不然，絕不會把公司交給我。

　　這也是我為什么急著找工作的原因。

　　宋曉春向我求婚時，我還有心在婚后告訴他這些事，

　　可經歷婆婆那出鬧劇，我感覺很沒必要。

　　眼下最重要的是領證，好歹這出戲要唱得圓滿，不然，對不起準婆婆絞盡腦汁的騷操作。

　　如我所料，直播間公布了明天領證劇情后，粉絲上漲更為迅速不說，還一度引來了宋曉敏。

　　大晚上，在樓上晃著手機對我家窗戶大呼小叫。

　　「程欣，你詛咒我爸媽，掀桌子，還預告領證，想挑事是不是？我爸媽可是有頭有臉的人，你以為都像你這沒見過世面的女人一樣？給我下來！有什么事跟我說！」

　　我探出腦袋，看到她身邊迅速圍滿了乘涼的人，七嘴八舌向她八卦。

　　「你說你嫂子沒過門就氣你媽，她為啥氣你媽？」

　　「怎么著？你給你媽出的主意，要彩禮開盲盒啊？」

　　「有頭有臉人家的姑娘，會在哥哥要結婚時添亂啊？」

　　「……」

　　街坊鄰居的圍攻，讓宋曉敏沒了脾氣，也再喊不出聲來，沒幾分鐘擠出人群溜了。

　　不過，宋曉敏沒事都要攪三分，何況這次被人當面指點，用腳趾頭想，她也會給我生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未雨綢繆，我可不能錯過。

　　果然，她竟然也開了直播，取名為彩禮盲盒事件小姑子。

　　網友們呼啦圍上去看熱鬧。

　　我正要進去直播間捧場時，她卻直接向我發出了聯麥邀請。

　　這是憋了大招吧？

　　我迫不及待接起。

　　「程欣，你竟然把事情做到現在，污辱我媽，毀我哥名譽，別怪我拆臺！你自己說說，跟我哥戀愛后花了我哥多少錢？你這個拜金女！」

　　孰料，剛剛連上，她就按捺不住開火了。

　　從背景來看，宋曉敏是在家里，旁邊隱約有人影。

　　說著，還曬出了一沓小票，據用心網友彈幕評論，加起來共計九千三百五十八元。

　　確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