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已經死了。”

　　萊伊十分篤定剛才確實殺了森由羅。

　　他左手提槍，右手捂著脖子，鮮血正順著他的指縫緩緩流出，染紅了本就濕淋淋的衣服。

　　但很可惜，這個傷口不足以殺死他。

　　森由羅認識到自己確實沒有能力殺掉萊伊，只好放棄這個誘人的想法，默默嘆了一口氣，用衣角擦拭干凈手術刀，小心地收進袖口的刀鞘里。

　　她已經收斂了之前的殺意，恢復成往常那副冷淡的、讓萊伊聽了想打人的敷衍做派：“很可惜，我不是什么正常人。”

　　萊伊看著森由羅翻臉如同翻書，完全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甚至轉過身背對著自己在草叢里翻找，仿佛剛才的劍拔弩張，甚至險些互相殺了對方一回的事是他一個人的幻覺一樣，不由揚了揚手里的槍：“我猜在你腦袋上開個洞，你不會再這么容易活過來了吧？”

　　森由羅頭都沒回，完全沒把萊伊的威脅放在眼里：“如果你真的想動手，就不會問我。”

　　萊伊到現在都還沒開槍，就很能說明問題。

　　萊伊：“……”

　　他確實沒想動手。

　　在真刀實槍互殺了一輪之后，這種程度的威脅已經失去了效力，如果真的想要殺死對方，他們兩人無論是誰，都不會提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

　　這句話問出來，就說明萊伊已經沒了想殺森由羅的意思。

　　森由羅在背面的草叢里沒找到槍，轉身沖著萊伊走過來，停在了他懸在空中的槍口前：“怎么，要試試嗎？”

　　萊伊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一松。在見識到森由羅那堪稱奇幻的體質之后，他就對森由羅在組織里的另一重身份有了猜測。

　　雖然萊伊覺得直接用子彈給森由羅腦袋上開個洞的話，大概率能成功殺死她，但如果森由羅不是普通的代號成員，原來準備的那些對組織解釋的說辭恐怕也不會有用，殺死森由羅幾乎等同于宣告他在黑衣組織的臥底失敗。

　　他必須找到另一條出路。

　　森由羅朝旁邊揚了揚下巴：“讓開，我要找槍。”

　　“……”萊伊往旁邊撤開兩步，給森由羅指了個方向，“在那邊。”

　　森由羅過去一看，果然發現自己的手槍正躺在草地上，這只槍剛才在貼身搏斗中被萊伊一腳踹開，森由羅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萊伊摔在地上，根本無暇關注它落在了哪里。

　　萊伊在這方面的素質確實比她好得太多，殺不了他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森由羅不得不承認琴酒上次說得對，她在外勤方面不占優勢。

　　森由羅妥帖的把槍收好，走回來好心的替萊伊解答疑問：“你猜的沒錯，我在組織的價值不只是一個普通的代號成員，如果我失去聯系，不管是失蹤還是死亡，是你動的手還是任務意外，作為最后一個聯系過我的人，你都逃不過組織的拷問和審訊，以及最后的滅口。”

　　“把你的槍收起來。”森由羅說，“我們要撤離了。”

　　果然。

　　萊伊沒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

　　森由羅這種完全超出正常范圍的體質代表著他接觸到了組織內更深層次的秘密，但同時，也代表著他的臥底事業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

　　森由羅吩咐完萊伊，沒有繼續擺弄自己罷工的手機喊人接應，她抬頭辨認了一下方向，準備自力更生：“走吧，我開車來的。”

　　萊伊站在原地沒動。

　　森由羅回頭：“你擔心組織會殺你滅口？放心，我……”

　　“讓我擔心的是你。”萊伊打斷森由羅，“你應該想殺我很久了，但直到剛才，你都因為某些原因克制著這種殺意。”

　　“所以因為同樣的原因，你大概率不會回去向組織告發我已經知道了你的秘密，讓我被組織滅口。”萊伊直直看向森由羅，“但就像你剛才突然決定殺我一樣，我怎么知道你不會哪天又突發奇想，決定讓組織把我給殺了呢？”

　　森由羅抿了抿嘴。

　　她確實不擅長掩藏自己的情緒。

　　目前三瓶威士忌臥底都剛剛取得代號不久，相比傳遞情報，取得組織的信任才是他們的第一要務，作為只合作一個任務的臨時上司，森由羅其實完全不必如此如臨大敵。

　　即使將來臥底身份暴露，組織需要對和威士忌有交集的她進行審查，特殊身份也能讓組織無法輕易放棄她的價值。

　　但森由羅控制不住自己，她就是厭惡臥底，無時無刻不在提防，甚至恨不得他們去死。

　　這也是為什么她在安排任務的時候，下意識選擇了會讓波本和萊伊面臨極大威脅的方式。潛意識里，如果波本和萊伊在巖崛組的追殺中，或者剛才的撞車過程中出了什么事，對森由羅來說完全是喜聞樂見的好消息。

　　森由羅對手下這三個臥底，有著克制不住的惡意。

　　如果可以，森由羅很想在萊伊面前否認這一點，騙取他的妥協。但看過漫畫的森由羅知道，萊伊的推理能力和洞察力都十分恐怖，她沒有自信自己能夠騙過他。

　　“……”

　　“……”

　　現場一片靜寂，但森由羅和萊伊都清楚，如果沒有談妥，他們之間恐怕無法繼續維持這樣虛假的平靜。

　　天色已經變暗，傍晚起風吹過兩人濕淋淋的衣服，激起一陣刺人的寒冷。路上行駛的車輛已經開了大燈，不遠處閃爍的車燈逐漸靠近，摩托的引擎聲逐漸隱約可聞。

　　是聽到槍聲，前來搜索的島博會。

　　森由羅和萊伊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迅速鉆躲進路邊的綠化帶里。

　　森由羅和萊伊躲在一排灌木后面，為了方便小聲交流，兩人之間離得極近。

　　森由羅看著被車燈一晃一晃照亮的萊伊的臉，突然開口：“我不信任朗姆。”

　　萊伊收回隔著葉子間隙觀察的視線，看向森由羅。

　　“我猜你不會相信我不會對你動手的保證，所以只能告訴你我的原因，讓你自己判斷。”森由羅說，“我想殺的不只是你，你們三個人，如果可以，我一個都不想接觸。”

　　萊伊揣測：“因為朗姆？你覺得他派我們監視你？”

　　“他已經在全方位監視我了，但只有你們這里沒有下達監視命令。”森由羅說，“他在利用你們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