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融安還是有些緊張的握著手機,指節微微發白。
電梯門開了,她快步走出,左右看了看又繼續向步行樓梯走去。
她按的是7層,但其實自己住在9層。
停在步行樓梯轉角,下面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她沒管,但是每上一個臺階,緊接的腳步聲越大,酒氣也越來越近。
祝融安心里嚇得“砰砰”跳,飛也似的跑了上去,后腰貼著門把手,大聲叫道,“你別過來!”
腳步聲的主人是剛剛那個醉漢,他深深埋著頭,雙手插兜似乎被鎮住,轉而又像個生銹的機器一樣慢慢的運轉起來。
醉漢慢吞吞的走著,突然抬頭,臉上仿佛打滿了補丁,駭人中帶著滑稽。
祝融安小碎步一咕嚕鉆進家里,“咔噠”一聲關上門。
她在那張披紅掛綠的臉上勉強辨認出池景的五官。
他怎么又住她隔壁?
不是巧合,因為上次她回來住時隔壁還是一對新婚夫婦。
或許要考慮搬家了。
她懷疑池景是不是在自己身上裝了定位或者手機里植入了什么木馬軟件,自從回來后一切都不正常。
祝融安轉身彎腰,又輕輕打開門,慢慢伸出頭,只留一雙眼睛在安全區外。
長睫輕扇,貓兒一樣的眼睛里滿滿的認真做不得假。
他聽到動靜,搗鼓密碼的手指停下,又遲疑的回過頭來與她對視。
呆呆的,宛若木頭,又像是悵然若失,精光不復。
兩人保持姿勢沉默對視半分鐘,而后祝融安收回身子,再次關上門。
她靠著門,手撫在額邊,眼底是團起的困惑,每次遇見這個人,都有一種不知何所起復雜的熟悉感。
她用力想了好久,那種熟悉感是隱隱的害怕又親近。
拿起手機點開微博,搜索框懸浮,猶豫中輸入池景二字。
微博四千多萬粉絲,進去主頁,頭像是他自己的照片。
祝融安翻了半天,不一會就退了出來,日常發的要么是他自己的臉,要么就是......沒穿上衣的照片。
再打開木可發給她的池景相關資料:
17歲以模特身份出道,18歲在第一部電影中作配角,被厚海娛樂簽下成為公司頭部藝人,19歲拍偶像劇人氣爆漲,因為背靠資源強大且外形過硬,一路開掛,出演的電視劇和電影都是一番男主。
與投資方簽了天價對賭,短短三個月就讓所有人賺的盆滿缽滿,商業價值與活動熱度自此一騎絕塵。
木可當然也非常盡責地把中間數不盡的腥風血雨和難以計數的花邊緋聞通通放了上去,本來電子版整整有80多頁,光這些就占了三分之二。
這些資料倒是好找的很,畢竟木可也是在池景的頭號黑粉那里直接復制粘貼來的,不知道是有多討厭,這一筆一樁堪比流水賬詳細,她看完直呼頭暈。
木可本來只是單純地覺得池景是個比較難搞的人,一旦涉及到利益沖突,她這種新鳥會很棘手,在了解了他們的戰績后現在是心尖顫顫,把這位和只手遮天的厚海傳媒列入危險名單。
?。ǔ鼐埃?.....無所謂,又一個絆腳石而已。)
祝修南比其他的小孩子更敏感些,心理。
祝融安本來就眠淺,身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揉著眉心睜眼,一雙亮晶晶的眸子趴在床邊看著她。
祝修南睡到半夜就醒了,見祝融安房間里的燈亮著,便光著腳跑了過去。
從前在祖宅的時候,他撒一撒嬌,或者鬧一點脾氣,媽媽還是會帶著他一起睡的,等到他越長越大,突然有一天媽媽跟他說以后不能哄他睡覺了,也不能每晚給他講故事,還說要他不能亂發脾氣,要成為一個善良的人。
后來,媽媽突然不見了,家里的姑姑叔父還有傭人總是告訴他,祝融安不是他媽媽,而且她已經和別人結婚了。
他去問那個人,可他突然開始每天抽煙,每天喝酒,每天帶不同的有難聞氣味的女人回來,到最后連媽媽剩下的味道都沒了。
他不懂什么是結婚,他只是很難過。
“上來?!?p> 男孩麻溜的竄了上去。
祝融安輕拍著他的背,聲音低緩講起了故事,柔軟的語調摩擦在耳朵里像小橋流水一樣沙沙撫過。
“結婚是什么?”
男孩突然問。
祝融安停頓,思索一番,“一種新生活?!?p> 對她來說,是重生。
“我會變成孤兒嗎?”祝修南直直的盯著她,終于問出深藏已久的憂慮。
女人抿了抿唇,眼里閃過笑意,“不會,因為我永遠在你身邊。”
男孩嗚咽一聲,拂去心事眼睛忽閃忽閃,又化為滿足小狗鉆進她懷里。
祝融安在年輕的時候,也曾深深懷疑,常常覺得自己是被關的不正常。
明明應該像對洪水猛獸一樣避之不及才對。
可小孩子在這些恩怨糾葛中是無罪者。
懵懵懂懂來到這個世界,他也擁有重新選擇的權利,這樣全心全意的依賴和毫無根據的信任,將她從漆黑的痛苦里慢慢剝離。
“我答應你,每個月都會回去看你?!弊P弈系昧嗽手Z,興奮的從床上跳起來,學著電視里他頻頻直呼丟臉的搞笑舞蹈跳了起來。
這時候他仿佛才有五歲孩子的天真。
祝融安起的早,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早餐,祝修南原來在賴床,結果聞著香味嗦著手指迫不及待的爬起來。
見他吃的肚皮滾圓,看了眼時間,祝融安便整理好帶著他下去。
一輛復古黑色邁巴赫停著,她看見陸應征在車外等。
“三小姐”他遠遠叫了一聲,她點了點頭。
祝融安蹲下抱了抱祝修南,幫他整理好衣服,男孩隨即依依不舍的上了車。
她站在原地始終沒靠近,像在躲什么,車子緩緩啟動。
車內是死一般的沉寂,后面坐著一大一小,像兩個陌生人。
陸應征偷偷瞄了眼后座的老板,暗自腹誹,千里迢迢過來愣是能忍住一句招呼都不打,真是跟著他蹭公里數呢?
他循著男人的視線看見后視鏡里的人影,又不禁惋惜,到底是祝家的報應還是她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