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我說:“煙兒,人生短短數十年,你在害怕什么?”。
是啊,我在害怕什么?我本就未曾擁有,又怎么會怕失去?還是說害怕見到他?我明明很想他啊。
我在白隱的懷里哭了,我只是有點難受罷了。
我答應白隱一起回去,
也許,天亮了,就回家了。
第二天清晨,我與白隱拿上了行李,未曾與知府告別,就踏上了回鎮妖山的路,有些告別是真的一輩子都不再見了,我有些理解了為什么當年我離開鎮妖山時,山神大人不前來相送了。
遠遠見著那高聳入云的鎮妖山,我的心情豁然開朗。
嘴角帶著掩藏不住的笑意,我看了看白隱,我能感覺到他不怎么開心,我不明白,都見著家了怎么還
愁眉苦臉的?
鎮妖山已到了眼前,成為捉妖師后,我能清楚的感受到山里溢出的妖氣,看上去就像籠罩在黑暗里一樣。
這就是捉妖師眼里的鎮妖山嘛?
我的山神大人就在里面,原來山神大人守著的是這樣的鎮妖山。
不再猶豫,立馬進入了鎮妖山的范圍。
忽的我眼前出現了一個人,是,山神大人!
他依舊如原來那樣,容貌都未曾有一絲的改變。
依舊溫潤如玉,他到我跟前,帶著一絲難掩的笑意,道:“回來了?”
我的心跳的飛快,“嗯,回來了”。
“人間好玩嗎?”。
見著他,我眼角滑過淚水,他見我落淚,有些手足無措了,用自己的袖子替我擦拭,“怎的哭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小白沒替你打回去?”。
我搖搖頭笑了,說:“你不懂,這是幸福的淚水”。
聞言,他也笑了,山神大人一笑,這天地當真失去了顏色。
我怔愣的看著他,這是真的山神大人,不是夢。
我與山神大人又回到了林子里的木屋,里面沒什么變化,我的房間也不曾落灰,看來山神大人有給我打掃房間。
山神大人許久后才想起什么,道:“小白呢?”。
我向后望去,白隱當真不見了,剛才不還在身后嘛?
山神大人閉眼感受著山里的風吹草動,卻感受不到白隱。
他皺眉問我:“白隱沒回來嘛?”。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明明剛剛還在的啊。
我起身向山外跑去,留下了山神大人。
好在白隱就在山外的不遠處,我走過去,他沒有注意到我來了,只是怔愣的看著前方,前方有什么?
我在他面前擺擺手:“怎么不一起進去?不是你告訴我要面對人生的嘛?”。
白隱神色淡淡:“我只是在想事情罷了”。
我好奇:“在想什么?”。
白隱嗤笑:“兒女情長”。
我更加好奇了,白隱還能被情所困?。
他見著我好奇的樣子,便敲了敲我的腦袋。
最后還是沒有說什么。
“你的山神大人不是在等你嘛,快去吧”。
我猶豫一下,最后還是點點頭。
我三步一回頭,白隱還在原地看著我。
在山神大人與白隱之間,我還是選擇了山神大人。
我又回到了林子的木屋,想與山神大人講述我離開山后在人間游歷的數幾年。
與他講述人間風景,講述人與妖的故事。
他笑著說我比那些妖怪講的還要好,我的心里升起一種滿足感。
也許對我來說,去人間走上一遭就是為了回來的時候能與他多說說吧。
人間風景數不勝數,但里面卻沒有我最愛的,其實從我被遺棄的開始,最美的便已呈現在了我的眼前,那就是鎮妖山,和他。
后來我又與山神大人生活在了一起,他不問我怎么沒有帶良人回家。
我也不提那日給他寫的最后一封信。
我們相處只是又回到了數十年前,我還未離開鎮妖山的時候,那些妖怪也沒有議論我的回歸。
真的希望時間能夠停留在此刻,我的生命還沒有走向倒數的時候。
我與山神大人相處總是分外和諧的,山神大人會溫柔繾綣的看著我,在他身邊我好似又能回到小時候。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時間開始在我的身上留下痕跡,我發現了第一根白發,它讓我心痛。
隨后當我感受到了第一條皺紋時,我意識到我該離開他了。
我提出了要離開鎮妖山,也許山神大人不理解,但是白隱知道,白隱總是那么了解我。
他等在了鎮妖山的山口,他不問我怎么要離去。
我又一次的離開了鎮妖山,這一次還是白隱陪在我身邊。
走的那天,山神大人在桃林坐了很久,他的模樣還是一如初見,只是眉眼間的憂愁更甚了。
我不打算離遠了鎮妖山,我們把家安在了鎮妖山的山腳下,那條結界的外面,以確保我想看見他的時候抬抬頭就能看到,即使我知道結界把兩個世界隔開了,也依舊想從那一片漆黑中看到他。
我與白隱在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是他陪在我的身邊。
我恨,凡人生命太短暫,這一生,我都沒有把愛說出口。
我恨,年輕時不懂愛,到老時也沒有摸透它。
我恨,人間風景數不勝數,回首看時,終是山河遮了眼。
最后我在白隱懷里咽氣了,死時面容滄桑,雪白的頭發還是沒能遮住臉上的皺紋。
在最后的時光里,白隱待我如舊,幼時的我到年老的我,他都見過。
初時他不嫌我頑皮愛鬧,到最末了他也不嫌我年老難看。
這輩子我的遺憾到底還是沒能與他述說。
我在白隱的懷里,漸漸的快要失去知覺了。
山神大人啊,你可知我寫的最后一封信是假的,那日的難過掩藏了我的心意。
我真正想說的,是良人難覓,我愿伴君左右,不再尋矣。
我用捉妖師最后的力量化作了鎮妖山的守山石,就在那山口的位置,若有人要進入,一眼便能看到。
這樣就能以另類的方式,陪在山神大人身邊了,他守著鎮妖山,我守著他,任風飄零水自流,也無需在意時間的流逝了。
我對不起的還是白隱啊,這輩子我心上有人,下輩子若能遇上,啊,我在說什么啊,捉妖師是沒有下輩子的啊。
漸漸的我的意識消散于天地之間。
泘世萬千,歲月怎堪,何人不是匆匆流年,唯有妖矣。
然這世間真的有妖嘛?
(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