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暗沉，似乎醞釀著一場暴風雪。
江城的風寒冷，干燥。吹的人睜不開眼，裴霽穿著件黑色衛衣，帽子遮住了半張臉。
手機響了，他掃了一眼接過：“喂媽，怎么了。”
“昭昭還沒回家，估計還在學校，天氣預報說等會要下雪你去接一下……”
晏婕說了一大堆，他半天不吱聲。
“哦，知道了。”
半晌，他回了一句話，晏婕氣的直接掛了電話。他媽輕易不會給他打電話，這一打準是有關宋竹西的事。這都這個點了還沒回去，非得讓他去學校接一下。
他打了輛車很快來到學校，校門口零零散散走出來很多學生。都挺眼熟的，狀元榜上面的那些人。徐藝清正好走出校門，給他打了個招呼：“哎，裴霽你不是去參加競賽了嗎？”
他點頭說：“今天剛完。”
“那行，預祝你取得一個好成績。”她的圍巾包住了半張臉，忽然一片雪花飄落在她的肩上。
他失神間說了句：“謝謝。”
下雪了。
裴霽仰頭面上天空，又一片飄到了他的臉上，他問了句：“你出來的時候見沒見宋竹西？”
“西西？她好像還沒出來，仲常州好像在給她講題。可能晚點吧，我看那道題還蠻難的。”
徐藝清看著他欲言又止說了句再見就跑了，仲常州他熟悉，倔的要命。有這家伙在，肯定被拖住走不了，除非題解了才會善罷甘休。他想了想還是上去看看吧，這會兒天黑的早并且也不早了。
他剛走到高二九班門口，果不其然就看到仲常州寫了一黑板的公式和過程。宋竹西就坐在下邊聽著，他走進去摘下帽子順手撥了撥頭發上的雪。
在宋竹西不知情的情況下，他悄悄的坐在了旁邊。宋竹西聽得認真，倒也沒注意到旁邊有人。
“聽得懂嗎？你就點頭，講的都是錯的有什么可聽的？”他的語氣極具諷刺性，仲常州解題的步驟剛好卡在了中間的那步下不去。
聞聲，他驚訝的轉頭然后扔掉了粉筆抱頭：“哥啊~你終于回來了！！！！！”
“你哥來救你了。”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來了？”宋竹西問道，裴霽沒看她語氣淡淡的回道：“你看看墻上的表幾點了？今天周五，四點放的學，現在已經快七點了。”
也是，肯定是晏阿姨讓他來的。
宋竹西急忙收拾書包，一邊收拾一邊道歉：“真的太不好意思了，我今天忘了時間，讓你和阿姨擔心了。”
仲常州生怕她的話掉到地上一樣，趕緊接道：“沒事啊昭昭，遲了就遲了待會我送你回去也行。”
昭昭？仲常州是他聽到過除了她父母和他父母外第一個喊她小名的人。裴霽頓時有些不爽，他自然而然的接過宋竹西的書包，語氣溫柔了些：“我沒覺得遲，有我來接也用不著你送。”
“把你那一黑板錯題擦了吧，擺那給誰看？”仲常州被懟的啞口無言，內心os不至于吧哥。
“昭……”第二個昭字還沒喊出來，裴霽那極具壓迫感的眼神就看向他，得了。他只好換了個稱呼：“宋同學，明天我一定給你講清楚。”
男生之間的小心思他還是懂的。
“不用了，我回去給她講。”裴霽直接離開，宋竹西半天一句話也插不上，臨走時給仲常州解釋：“他最近脾氣不太好，你見諒。”
仲常州才不會在意，裴霽的實力他打心底佩服，就是這性格多變……
“沒事，再見宋同學。”他笑了笑揮手，宋竹西也給他回了句再見。她一路小跑著，可是他走的太快了些，學校院子里的地面上已經落下了薄薄的一層雪。
雪越下越大，還刮著風。一片雪花落進了她的眼睛里，模糊了視線。她手里撐著傘，只好放慢了速度。
出了校門后，她終于看到他的身影。
雪夜里，他形單影只的停留在那里顯得那么的落寞。于是宋竹西撐開傘朝他跑去并喊了聲：“裴霽，等等我。”
裴霽回頭，昏黃的路燈下少女撐著傘迎著風雪朝他跑來。她并沒有因為他走得快而怪自己，反倒滿臉笑意的。他平靜的心泛起了一絲波瀾，像是愧疚。
他有些愣住了，她走到他面前靠近他并踮起腳說：“雪大了，撐著傘吧。”說完她把傘硬塞到他的手里，自己扣上羽絨服的帽子走在他旁邊。裴霽把她拉到傘里面：“傘不小，往里靠。”
宋竹西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視線。兩人打了輛車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宋竹西靠著車窗哈了口氣，用手指在車窗上胡亂畫著。
一串認不清的字符和圖案和一顆星星。
到家后，裴霽把她書包帶上樓了。晏婕做好飯等了半天，宋竹西害怕晏婕擔心解釋道：“阿姨，我剛剛讓同學講題忘記時間讓你擔心了。”
晏婕笑了笑安撫她：“沒事的，安全到家就好，快去洗手過來吃飯。”宋竹西點了點頭乖乖的去洗手了，裴霽剛好下樓直接坐到餐桌前吃了起來。
晏婕看見后拍了他一下：“你小子，昭昭還沒來呢，你怎么就先吃了。”
“我餓了。”他認真的扒著碗里的飯頭都不抬，宋竹西乖乖的坐在了晏婕的旁邊吃飯。
晏婕吃了兩口忽然開口說：“昭昭，我聽你媽媽說你小姑也在江城？”
“是，在城南那塊兒。”宋竹西想了想說。
“哦，那你有時間也應該抽空過去看看吧。”晏婕提議到，宋竹西頓了下腦子里閃過的只有那一句小姑曾經對她說的：“養再大也是個白眼狼。”
她低頭不語，晏婕看出她有些不太高興，于是轉移話題：“昭昭，今天你爺爺打電話過來了，說讓你回來了給他回個電話。”
宋竹西聽到是爺爺來的電話瞬間眼睛亮了起來：“好，我知道了。”裴霽看了她一眼，加快吃飯的速度，吃完后便很快起身離開。
宋竹西全程也專注地在吃飯，晏婕時不時的問她幾句話她也回著。
吃完飯后她要幫晏婕收拾碗筷，晏婕攔住了她，讓她上去洗漱休息。她也只好乖乖的上樓，二樓的客廳里裴霽正站在落地窗旁喝水，窗外江城一片茫茫白雪。
而此刻裴霽仿佛與夜色要融為一體，他敏銳的察覺到注視的目光。他轉頭冷漠的看著她，宋竹西對上他的目光也不躲閃。
片刻，裴霽開口問：“你和仲常州很熟嗎？”
“同班同學。”她言簡意賅，敢情她那冷漠刻薄的一面全部展露給他了。
裴霽感到有些不爽無厘頭的說了句：“別在我媽面前維持你的人設了，累不累。”
宋竹西不理解他為什么這樣說反問到：“什么意思？”
裴霽輕笑一聲朝她緩緩走來，客廳沒開燈，房間里透出的光亮仍然顯的整個客廳昏暗。他走了幾步就停住了聲音不高：“你很乖么？”
“是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的那樣嗎？”
他說完就放下杯子從她的旁邊走過，宋竹西停在原地愣了幾秒。她一瞬間大腦空白，想了想卻又覺得他說的沒錯。
那天，在蒼止街驟雪店里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她忽然間感覺到輕松，被他知道好像也不是一件值得擔心的事。
房間門被關上，沒有了光源客廳漆黑一片。
她看了看窗外大雪紛飛，江城的寒夜就像他一樣，冷的讓人發疼。
屋里，裴霽拿出手機里徐彌給他發的那張照片看了又看，照片里的女孩眼神冷漠，化著淡妝喝著酒，酒吧里的藍紫色燈光將她整個人籠罩在里面，仿佛要吞噬掉一般。
這是她。
那天他去驟雪遇到的也是她，只不過是他不敢認，而她也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
深夜，裴霽做了個噩夢還是在南宜。他心跳很快還出了一身冷汗。打開手機一看，凌晨三點多，他起身想上廁所。走出門后發現衛生間的燈亮著，估計是她在。
他折回時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仔細一聽又沒有。好似錯覺一樣，他內心復雜煩躁的抓了把頭發躺回床上了，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這周放三天元旦假，早上起床時雪停了。他洗完漱下樓吃早飯時已經快11點了，晏婕今天休假就在家里。裴霽吃了半天沒說一句話，晏婕主動提了句：“昭昭今天去她姑姑家了，你宋爺爺前天剛到江城就住她家了，我估計昭昭太想她爺爺了，一大早就出門了。”
裴霽嗯了聲，順便問了句：“我爸什么時候回來？”
“估計到年底了。”晏婕在廚房忙的切水果滿屋都是橙子味，裴霽聞到了問：“買那么多橙子干嗎？”
晏婕笑了笑說：“昭昭喜歡吃。”
“裴汐也喜歡吃……”裴霽一時沖動脫口而出，晏婕忽然間聽到裴汐的名字就停在了哪里，一不留神刀子劃破了手。她憋住眼淚裝作沒聽到，她用力的壓住傷口讓血止住。
廚房沒動靜了，裴霽留心到問了句：“媽，怎么了？”晏婕的聲音帶著顫抖回他：“沒事，就是不小心弄破手了。”
兩人都沒再說話，而那個名字成了大家不能再提的。他上樓找了創可貼給她，又默默的洗完碗再去切那沒切完的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