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月掀開紅蓋頭靜坐在床上,直到又有人進來,這個人握住了她的雙手。
“你賭贏了。”沈書寧聲音發顫,“他真的放手了。”
江清月撲進沈書寧懷里緊緊抱住了她。
從他闖進婚房,來到她面前,摔了她的鳳冠,她都以為沈霄是來搶人的,要把她強行帶去宮中囚禁起來。
幸而劫后余生,從此便是新生了。
沈書寧道:“話說回來,你對我十二弟是什么想法?”
江清月老老實實的說:“弟弟啊。”
沈書寧無語。
她也沒有多問什么,說點正事:“等張云麾得知了宣王娶的是誰,估計就明白張知曳帶回家的是什么人了,到時候他便不會再滿城風雨的找人。先前張淑蘭的事兒鬧心,可家中一連兩個喜事兒,孫紅綾那糟心勁兒早過去了。”
江清月道:“柳卿姝不再坐以待斃了吧?”
柳張兩氏已鬧得不可開交,她斷不會繼續在后宮不聞不問,坐視不理的。
沈書寧點頭,“對,她打算同張淑婷爭上一爭那皇后之位了。”
……
孫紅綾先前因女兒淑蘭一事好一陣不出門晃悠,可眼看著淑婷封貴妃,自己得了誥命,腰桿子又硬朗了起來。
江清月坐在尋芳閣的包間中。
只隔了一道屏風,孫紅綾得意的笑聲清晰傳來:“可不許你們胡說啊,咱們可不圖那些虛名,貴妃同皇上也是真情實意,只要他們兩個恩愛,我便高興!”
張知曳在旁大聲道:“母親謙虛了,皇上這樣愛惜妹妹,為了妹妹甚至加封了母親,也難怪父親說咱們家要出皇后了!”
周遭靜了片刻。
這兒是什么地方,這是尋芳閣,高官顯貴閑來無事云集之處,每個包間僅以一道屏風相隔,說了什么旁人都聽得清楚。
他這番高談闊論,公然涉及皇后之位,怎能不叫人側耳。
孫紅綾怒道:“胡說八道些什么,你父親何時說過那樣的話?你妹妹可沒肖想過后位!”
她今日也是倒霉,在尋芳閣門口遇到了這個庶子,張知曳一口一個母親叫著她,那么多人瞧著,她也只好帶上張知曳一共赴宴。
可縱使她再怎么厲聲厲色,旁人都只記住了一點。
當今貴妃要做皇帝了,鎮國公府都得到了消息,永昌侯已言之鑿鑿。
江清月笑著嘗了嘗松子百合酥,這道點心是尋芳閣的特色,從前她就愛吃。
隔壁包間里,張知曳一臉知錯的道:“兒子失言了,母親息怒,兒子閉嘴就是了!”
孫紅綾怒不可遏,卻不好繼續斥責,叫人看了她家的笑話。
她剜了張知曳一眼,再環視席面上各位夫人,尷尬的笑笑:“我們家知曳慣愛胡說的,你們別當回事兒。”
禮部尚書之妻段夫人就坐在她身側,端著波瀾不驚的笑意:“鎮國夫人這是太把我們當外人了,我們早已聽說過皇上有意立貴妃娘娘為后的消息,這城中還有誰人不知呢?”
另一位中書侍郎的夫人率先道賀:“先恭喜鎮國夫人了。”
桌上其他人也附和:“恭喜鎮國夫人啊!”
孫紅綾聽她們道賀,心中有點兒沾沾自喜,的確這皇后之位還能落于誰家呢?
可她究竟沒失了分寸,一而再提醒道:“此事尚無定論,姐妹們莫要胡說,淑婷得封貴妃已是隆幸,我們家實在沒肖想更多的,叫旁人聽了去,還當我們野心過甚呢。”
這番話毫無用處。
出了包間,下梯時,還有人不斷大聲在旁祝賀孫紅綾。
“恭喜鎮國夫人!”
“恭喜啊!”
聽得多了,孫紅綾人也有些飄忽忽的。
莫非皇上真的放出了要立淑婷為后的消息?
她正應付著旁人的祝賀,突然身旁段夫人說了句:“那不是宣王妃么?”
孫紅綾順著段夫人的視線看去,江清月也正往她這邊看過來。
目光相對的瞬間,孫紅綾便挪開了眼,加快步子要往外去。
江清月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孫紅綾身旁幾位貴夫人的臉色便有些異樣了,不僅異樣,還帶著看戲的好奇感。
江清月的母親陸云錦同張云麾的那段不堪過往,有幾人不知的?
孫紅綾作為張云麾的正妻,此刻面對陸云錦的女兒,該如何應對?
“鎮國夫人,”江清月同她打招呼,“許久不見。”
語氣很平常。
既然如此,孫紅綾雍容立在她面前,端著一臉慈藹的笑:“是清月啊,幾年不見越發出落的標致了,我差點兒認不出了。”
江清月莞爾道:“鎮國夫人也是,幾年不見大不相同了,歲月不饒人啊。”
孫紅綾端莊的面容上出現一絲幾不可見的裂痕。
她極其在意年齡和容顏,每日用珍貴的藥物養膚,外人都是夸贊她仍如韶華女子一般,可江清月卻說歲月不饒人……
孫紅綾輕咳了聲,溫聲道:“是啊,每一位女子都會老的。”
她江清月也總有這一日,且等著瞧吧。
江清月毫不在意她這句話,繼續道:“聽聞永昌侯這些時日常在春風軒,鎮國夫人是出來尋他的么?”
春風軒是金陵城最大的妓院。
孫紅綾又是尷尬一笑,“宣王也是春風軒的常客,我家侯爺的事兒,是宣王告訴你的吧。”
她心道:我家男人逛妓院,你家男人也一樣,誰也不比誰強。
“是呢,”江清月波瀾不驚道,“王爺與我無話不說。”
孫紅綾覺得有意思了,主動握起她的手。
“你是被退過婚的人,宣王還肯如此待你,是你的福氣。”
江清月親昵的回握住她的手,在眾目睽睽之下,嘆息道:“可惜了鎮國夫人你當初對侯爺的一片癡心,有誰能知道當初侯爺沒能求娶到他心悅的女子,是鎮國夫人你出了手呢?你可算為侯爺付出不少心思,妾有情卻郎無意啊。”
孫紅綾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環視四周,外人都面露尷尬的避開目光去。
“江清月,你胡說什么?!”
江清月虛捂了嘴,故作驚訝:“怎么,這事侯爺不知道么?”
“你在胡說!”孫紅綾漲紅了臉,“我與侯爺是先帝賜婚,我絕沒有……”
“哪個女人會承認這種事。你說對嗎?”江清月咬著字,一字一頓道,“鎮國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