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們在這埋了刀斧手,等著你家公子擲杯為號?”顧嵐對書童打趣道。
“顧小姐說笑了,我們哪里敢呢?你在這里若是出了什么差錯,我們這墨錦樓恐怕得馬上夷為平地。”
顧嵐笑笑不說話,轉身吩咐護衛留下,領著春蘭走進三樓包間。
步入房間,繞過屏風,一個瘦弱,臉上浮有些許病態的男子映入眼簾。
他斜倚小窗,手執畫扇,目視遠方,顯露出精致的下顎線,看上去有幾分張揚。
“公子,顧小姐請來了?!睍T诶钣鸬纳磉?,恭敬說道。
“下去吧?!?p> 小窗旁的青年這才回過頭,微微頷首,臉上悠哉悠哉,十分愜意。
顧嵐緊盯著這張臉,她竟然毫無印象,而李羽這個名字卻是過分熟悉。
“顧小姐請坐,在下絕無冒犯小姐的意思,只是想與小姐好好聊聊,怕人多眼雜,對顧大小姐的聲譽有損?!?p> 李羽的目光停留在顧嵐身上,眼里閃過驚艷,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如同好久未見的老友。
顧嵐無言,簡單地點頭,便坐在了李羽的對面。
“李公子,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顧嵐道。
“當然,當然,我們二人確實是第一次見面?!?p> 李羽笑著說道,他的眼睛瞇成一條縫,倒是有種市儈模樣。
“你找我所謂何事?又不知方才那書童口中的共商大事是何意?”
“不著急,先來嘗嘗這最新的雨后龍井,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極品。”
李羽笑呵呵,說話的同時從茶具中取出一青瓷小碗,為其斟上一茶。
顧嵐接過盛滿茶的杯子,青瓷托于掌心,幾片茶葉在清澈碧綠的液體中舒展,旋轉,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輝。
顧嵐輕茗一口,對面的男子就問道:“怎么樣?”
“自然是好極了?!?p> 顧嵐放下茶碗,悄然變得嚴肅,聲音清冷:“李公子,我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
“那也行。”李羽見狀,也是放下茶碗,咧嘴一笑,“顧大小姐你想成親嗎?”
“你這廝,好生無禮!”
沒等顧嵐說話,春蘭率先回道。
春蘭能成為顧嵐的貼身丫鬟也不是沒有道理,有時候顧嵐需要維持形象,需要一個唱紅臉的下人,能夠為顧嵐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顧嵐聽到這句話后,眉頭緊皺,一個陌生男人問她這種話著實失禮,若是她的母親張氏在場,李羽估計得當場被家丁們打死。
“春蘭,顧大小姐的貼身丫鬟,六歲起便進入武威侯府,現已有十載,我可說的有錯?”
春蘭不禁退后一步,眼里滿是不可置信,一手指著李羽,“你……你怎么會知道?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擄走于公子的賊人。你等著……侯爺知道了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p> “于公子?說的是于明遠嗎?是誰擄走他的我也不知道,不過能讓他這么吃癟的人我也很想結識一番。”
李羽依舊一臉笑意,輕吹茶杯上的熱氣。
“你究竟是什么人?”春蘭眼里多了幾分警惕,這個陌生男人居然知道這么多武威侯府的事。
“我嘛?!薄昂呛牵f起來我現在應該算的上是你未來的姑爺?!?p> 這話一說出口,不只是春蘭,顧嵐也呆住了。
“你……說什么?”春蘭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怎么了?我是你家小姐的未婚夫,連生辰八字都交換了,難道算不上是你這小丫鬟的未來姑爺嗎?”
顧嵐怔住,瞳孔猛地收縮。
李羽,李羽,她就說這個名字這么耳熟,這個人原來是她前世的早死的相公,她名義上的夫君。
顧嵐又想起之前聽顧北山說起過,張氏都已經在為她準備嫁妝,到了這一步,兩家之間確實是應該交換過了請帖和生辰八字了。
“你……”
春蘭說不出話,手在空中僵住。
“來,叫聲姑爺我聽聽?!?p> 李羽的臉上露出戲謔之色,逗弄著這個小丫鬟,看著方才還趾高氣昂的小丫鬟頓時呆若木雞覺得有趣極了。
“李公子?!鳖檷钩谅曊f道。
她方才怎么就沒想到這個李羽的身份,這墨錦樓以布匹生意為主,而李羽為背后的東家,她卻沒有聯想到壟斷整個杭州城布匹生意的李家。
而如今知道了這個李羽的身份,顧嵐對李羽的好感度瞬間為零。
前世拜堂成親,連洞房都沒入就因為花柳病死了,顧嵐就成了人們眼中克夫的掃把星喪門星。
以至于后面武威侯被剝奪爵位,侯府岌岌可危,顧嵐想通過自身聯姻都不行,那時的她驕傲的如同一只鳳凰,以為自己會眾人爭相追求,現實卻屢屢碰壁,她最后的驕傲與尊嚴都被毀滅的一干二凈。
她永遠不會忘記前世在京城里,被那些貴婦千金們嘲笑譏諷的日子,昔日的武威侯府里不可一世的小公主成為被眾人打趣的對象,那時的顧嵐自認為她連青樓里的妓女都不如,曾數次有過輕生的念頭,但想到武威侯府的冤屈,以及還需保護的弟弟妹妹,便又重新振作精神與那些人斗智斗勇。
李羽,顧嵐前世絕望之際甚至還扎過巫蠱,詛咒這個騙她婚姻的小人。
前世被于明遠那個老匹夫一口一個老孀婦罵了大半輩子的,她又豈能不在意。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討厭李羽的程度僅在于明遠之下,這個人是她前世不幸的開端。
“顧大小姐,很抱歉我沒有提前道明身份,我本以為你知道我的名字便能知道在下身份?!崩钣鸬馈?p> “我、不、想、知、道!”
顧嵐咬著牙,逐字逐句地說道,目光如炬,恨不得吃了面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