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對程月兒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自然對她的娘親也會好生禮遇。

　　程月兒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了客棧的上等房間內，一進去就被焦急等待的張玉芬給拉了過去。

　　“月兒啊，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咱們今晚沒回去，你爹回了家沒瞧見人，恐怕會氣得暴跳如雷。”

　　“等明天回了家，哪里還有咱們倆的好果子吃啊！”

　　面對張玉芬焦急的語氣，程月兒反倒是顯得漫不經心，還有閑情逸致起身在屋內閑逛了一圈。

　　“不愧是上等房，好寬敞，燈光也格外地亮堂。”

　　“阿娘，你瞧瞧這被褥多暖和，你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咚咚咚——”

　　正說著話呢，外頭卻正巧響起了敲門聲，程月兒疑惑的轉身，試探性的問道。

　　“是誰呀？”

　　只聽到外頭負責跑腿的小廝恭敬有禮地解釋道。

　　“程姑娘，我家公子掛念姑娘的母親還未用晚膳，特意遣小人來送聚福樓的烤鴨。”

　　“勞煩您開門來取一下吧。”

　　程月兒何時有被人這樣尊敬地對待過，舒坦得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踱步到門前，打開門便瞧見了那小廝諂媚的笑容。

　　“程姑娘，您接好，小人好回去復命。”

　　程月兒接過那已經被片好，碼放整齊的烤鴨，裝作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對方下去。

　　小廝又是好一陣的點頭哈腰，這才轉身離去。

　　程月兒將烤鴨端入屋內，招呼張玉芬來吃。

　　“阿娘，餓壞了吧，還傻站著干嘛，快過來吃烤鴨吧。”

　　“這可不是普通的鴨子，是聚福樓的招牌菜，普通人想吃還得早早預訂呢。”

　　張玉芬有些不可置信地移動到程月兒的身側坐下，看著碗里泛著油光的鴨肉，咽了咽口水。

　　“這……這一盤都是給我吃的？”

　　“月兒，你吃過沒？一起吃吧。”

　　程月兒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

　　“阿娘我已經吃過了，你放心吧，王公子已經把錢給付過了，你大膽吃就是了。”

　　張玉芬的眼神上下飄忽了一會，終究是沒有忍住，夾起來吃了一筷子。

　　鮮嫩的鴨肉唇齒留香，張玉芬也確實餓了，顧不上太多，打算飽餐一頓后再和女兒慢慢聊。

　　程家家貧，一年到頭能吃得上肉的日子實在是不算多。

　　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見到葷腥。

　　其中絕大部分還都進了男人的肚子，她們這些女人只能吃些剩下的邊角料。

　　張玉芬越吃越急，唇上沾染了滿滿的油漬。

　　程月兒沒有說話，也沒有制止張玉芬的動作，只靜靜地看著。

　　等一盤鴨肉被吃了一大半，張玉芬的肚子里也有了些東西墊底，她的動作才漸漸慢了下來。

　　順道把盤底的配菜都掃蕩一空，最后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發出了滿意的嘆息。

　　“月兒啊，阿娘吃飽了，你把事情給阿娘說說吧。”

　　程月兒沒有選擇直接將事情的過程告訴張玉芬，而是反問了她一句。

　　“阿娘，你往后還想吃肉嗎？”

　　張玉芬呆愣愣地點了點頭，這哪里還需要問，誰會不想吃肉呢？

　　“若我真的按照爹爹的安排，嫁給了那張屠戶，那往后家里的肉就還是爹爹和弟弟吃。”

　　“可若是我跟了王公子，那將來的肉，就是給你吃。”

　　“阿娘會怎么選擇呢？”

　　張玉芬現在的腦子才算徹底轉過彎來，腦子里靈光一現，瞬間便明白了程月兒口中的王公子是誰。

　　“月兒，你說的那位王公子該不會是鎮上的首富，靠倒賣皮草發家的那個王家吧？”

　　程月兒面不改色，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哎呀呀，你怎么會同他搞到一起去呢？”

　　“那王公子……屬實也算不上什么良人啊！”

　　聽到這里，程月兒冷不住冷哼一聲，譏諷道。

　　“這王公子雖然算不得良人，但至少他還年輕，出手也闊綽，對我也還算溫柔。”

　　“只要我想辦法把他給哄好了，往后的日子自然是會好過的。”

　　“總是比那個又好色又暴戾的張屠夫來得強得多！”

　　張玉芬理虧，知道程月兒所說的的確是句句屬實，也不敢出聲反駁。

　　“阿娘，我知道，你在家里事事都是以爹爹和弟弟為主，我永遠都是被你放在最后面的人。”

　　“我也不指望你能有大的轉變，只是念在我們母女一場的份上，再給你個機會罷了。”

　　“若你還是和爹爹站在一條線上，執意要將我嫁給那張屠戶，那明日之后，你在家中無論發生何事，我都不會再伸手幫忙了。”

　　張玉芬大驚失色，立即明白了程月兒早就找到了脫離的辦法，現在只不過是通知她罷了。

　　“月兒，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那王公子真的要納了你？”

　　程月兒擺弄著手腕上新得的鐲子，眼神中滿是得意的神色。

　　“自然，明日王公子便會陪我回去，推了那門不像話的婚事！”

　　“等婚事退去，我便會直接跟王公子離開，以后的日子，娘自己多加注意吧！”

　　張玉芬腦子轉得飛快，眼瞅著女兒就要飛出自家的破草屋了，是時候該下些決斷了。

　　被壓迫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自己可以謀好處的機會，張玉芬也只稍稍猶豫片刻，便立即倒戈。

　　“月兒你放心，阿娘支持你！”

　　“明日咱們就帶著王公子一起回去，料你爹那個窩里橫也不敢得罪他。”

　　“等你在王家過上了好日子，別忘了娘就是了。”

　　“娘的三個孩子里，就屬你最貼心了。”

　　聽到張玉芬的話，程月兒的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么些年，她知道雖然張玉芬也算疼她，但終究是重男輕女，更看重她的那兩個弟弟。

　　如今自己有了靠山，有了本事，就連阿娘也要看自己的臉色做事。

　　這種揚眉吐氣的滋味讓程月兒滿意極了，今非昔比，她已經要脫離那個小村莊了。

　　只是不知多日后的程月兒回想起今日種種，會不會后悔自己做錯了選擇，押錯了籌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