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司南你不知羞的！”

　　宋知黎怒視紀司南，明亮的眼眸里怒意升騰，她本以為紀司南會說點什么來反駁他這句話，誰知他只是淡淡道。

　　“我的確不知羞。”

　　宋知黎倒吸一口冷氣，“你……”

　　紀司南微微偏頭，仿佛金沙一般的陽光灑在他挺拔的側臉上，顯得他像中世紀油畫中走出來的俊美神祇。

　　偏偏他看著宋知黎的眸子里全是認真。

　　“我說的不對嗎？”金色的光好似琥珀色的蜜糖一般在他眸子里化開。

　　“你什么時候見過我害羞？”

　　他問得認真，宋知黎也看得專注。

　　等到回過神來時，宋知黎迷茫一瞬，她剛剛根本沒聽清紀司南在說什么，下意識道：“什么？”

　　話音才落，便撞進那雙幽深的眸子里，里面各種情緒糾纏，她看不懂。

　　但那一分明晃晃的笑意，她絕不可能看錯。

　　“你在嘲笑我？”她皺起鼻子，顯得很不高興。

　　紀司南微微挑起唇角，否認道：“沒有。”

　　“還說沒有，你就是在嘲笑我看你看呆了！”宋知黎脫口而出，瞬間把自己鬧了個大紅臉。

　　紀司南挑挑眉，漆黑的眸子中笑意點點，“這話我可沒說，是你自己說的。”

　　宋知黎原本雪白的臉頰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來，就連耳垂也是通紅一片，像上好的血玉外頭裹了一層凝白的羊脂玉。

　　古人嘆美人，縱使無情也動人，宋知黎本就生得這樣的好顏色，此時動情起來便越發(fā)光彩奪目，叫人移不開視線。

　　偏偏她眼角眉梢都是羞惱，便像有一面透紗的扇子掩在臉上，多了幾分欲說還休的味道。

　　她并不知道，羞惱的她也會成為別人眼里的一道風景。

　　紀司南眸中綻開驚艷。

　　所謂人間姝色，便是如此。

　　宋知黎花了好一會時間才從想鉆進地縫的窘迫狀態(tài)中緩過來，此時她方才有勇氣再同紀司南對峙。

　　而對面男人眼中的驚艷，在她抬眸的一瞬間收回，像因為美人容光躲進云層里的月亮。

　　宋知黎加大聲音提高氣勢，“對，就是我自己說的！我瞎說的不行嗎？”

　　她的聲音因為刻意抬高而顯得脆生生，讓紀司南不禁回想起他們才認識沒多久的時候。

　　她帶他去夜市游玩，不是那種全是小吃攤的夜市，而是充滿地攤小商鋪的那種夜市。

　　人流如織，每個攤子以及周遭的樹上都會掛滿亮晶晶的小燈，有的是一閃一閃的，有的是常亮的。

　　一眼望過去，像懸掛著許多小小的金色冰晶。

　　她因為能帶他參觀她以前的生活而興奮無比，像只穿梭在林間的小鳥，而他……

　　他記得他當時對她展示給他的這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唯一能勾起他樂趣的事，就是看著她仿佛熠熠生輝的側臉。

　　喜悅的光從里面毫不遮擋地照耀出來，像兩顆映出燦爛陽光的玻璃球。

　　“你在看什么呢？都看得發(fā)呆了。”

　　紀司南回過神來便見宋知黎舉著一個兔子耳朵的發(fā)箍在他眼前晃，臉上神色略有不滿。

　　雪腮微鼓，粉唇微翹，眸中的神采比夜空中最亮的星辰還要閃耀，最是一副天真爛漫小女兒情態(tài)。

　　她用兔耳朵戳著他的胸膛，“跟我出來玩，還這么不專心，再被我抓到我可要生氣了。”

　　彼時不過三年前，她并不是知道他當時的呆愣是因為什么，只是佯怒著跟他使小性子。

　　脆生生的聲音像山澗清泉叮咚作響。

　　如今回憶起來，卻像是發(fā)生在漫漫前生的事。

　　紀司南將自己從回憶中抽離，曾經發(fā)生在他們之間的一點一滴都很美好，只是那一切……

　　都被他親手毀掉了。

　　他眉眼間籠罩上一絲黯然，頓了頓，他方才抬起眸子直視宋知黎，漆黑的瞳仁像純粹不含一絲雜質的黑曜石。

　　無光冷淡。

　　“你沒有說錯。”他緩緩啟唇。

　　宋知黎一怔，方才紀司南發(fā)了那么長時間的呆，這時候突然說話，真讓她搞不懂他在說什么。

　　什么沒有說錯？

　　真是老毛病又犯了，紀氏集團第一謎語人。

　　她沉下眉眼，頗為不耐煩，“紀司南，我勸你好好說……”

　　紀司南忽然彎下身子，低頭靠近她，須臾之間便貼得極近，曖昧的氣息瞬間籠罩住宋知黎。

　　“別生氣。”他總是冷淡的雙眸中滿是專注，讓宋知黎將想說的話全數(shù)堵在嗓子眼。

　　這家伙……現(xiàn)在是在干嘛啊……

　　強吻的念頭還沒從宋知黎的腦子里竄出來，她便聽得紀司南輕輕道。

　　“我是想說，你說我看你看呆了這件事…”他眉眼未動，輕描淡寫地像在吩咐集團事務。

　　“沒說錯。”

　　宋知黎的心像被人猝不及防撞了一下，她仿佛不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么？”

　　紀司南仍舊看著她，眸光專注，而且仿佛含著熱意，燙得她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我說，我確實看你看呆了。”

　　“現(xiàn)在如此，從前亦如此。”

　　宋知黎鮮少聽到如此直白的告白之語，更別說這話是從紀司南口中說出來的。

　　冷的像塊冰的紀司南。

　　她瞬間就皺起眉頭，卻控制不住臉頰緋紅。

　　前者是理智，后者是……她的心？宋知黎也不知道，此刻她正為她心里的奇妙情緒而滿腦子迷茫。

　　“從前？什么時候的從前？”她紅著臉別開眼，脫口問完的瞬間就開始后悔。

　　紀司南倒是沒在意她的小懊惱，只是盡力溫和了嗓音道。

　　“你還記不記得，從前你帶我去逛夜市，路邊數(shù)不清的小燈像天上的繁星。”

　　“讓夜晚也變得像白天一樣明亮。”

　　宋知黎的思緒不由得被紀司南的話帶回從前的時光。

　　她怎么會不記得。

　　一時美好仿佛鏡花水月，但也足夠支撐她苦苦堅持三年。

　　每日面對紀司南的冷嘲熱諷、薄情寡性，她便是靠著這一點點美好，勉強度日。

　　同時也為自己編制一場諷刺的幻夢，她以為只要她足夠努力，紀司南終有一天會變成以前的樣子。

　　現(xiàn)在看來，這夢倒也不像她想象那般虛幻，而是切切實實在她眼前成真了。

　　現(xiàn)在紀司南的溫柔和細心，和從前相比，何其相似，簡直就像曾經的紀司南重新活了過來。

　　只是這卻更讓宋知黎覺得諷刺。

　　因為她宋知黎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還需要幻夢療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