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不是李樂怡”
大海吹來咸腥的海風,就像是吹來了死亡的氣息。
樂怡靜靜站在被海水浸濕的沙子上,感受著海水一下又一下拍打著自己的腳面。
舉起袖口想要擦干臉上的淚,粗糲的布面擦紅了嫩白的臉頰。
果然是寄生蟲啊,只能依附著別人的紐帶才能感受到作為人類才會擁有的感受。
樂怡聽到背后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最后停在了離她不遠的地方,她就背對著他們,等著迎接屬于自己的判決。
“樂怡。”
最終還是陳默打破了僵局,在看到靜怡準備殺掉自己的那一刻,他就想要沖過來了。但吳言抓住了他的小臂勸他說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不如給她點時間,何況是共生啊她們。
“我不是?!?p> 女孩轉過身來,看著眼前的三人綻放出自誕生后的第一抹燦爛的笑顏,臉頰陷進去一對小小的酒窩,可淚水卻在眼窩里盈盈,始終沒有掉落下來。
顫抖的聲線,喉間像是被什么哽住了般,再次發聲時,牙齦處充滿了酸澀,就連鼻尖都帶著酸。
“......我不是,我不是李樂怡?!?p> 海浪重重打在陳默的小腿跟,夾雜著一些沙礫,黏膩的沙礫掛在濕透了的褲沿處。
“怎么可能,我明明和你通感過,你怎么可能......”
“她的確不是李樂怡?!崩琢柰蝗幌胪耍驍嗔岁惸?。
自從來到海邊后她的心里總有股不對勁的感覺,在看到李靜怡亡人死亡的那一刻更是覺得不對勁,后面聽到吳言說出共生的時候,心里已經早有苗頭,但還不確定,直到她聽到李樂怡親口承認。
陳默難以置信地看向雷凌,看到她指著李樂怡胸口不知道什么時候變得透明的紐帶,就連與紐帶連接的胸口也開始變得透明了起來,似乎下一秒李樂怡就會消失在他們面前。
“我是李樂怡,但我不是真正的李樂怡。”
女孩感受到身體里能量的流逝,本體如果死去的話,寄生在其身上的寄生蟲就會因為缺少營養補給而死去。
“姐姐的執念從來就不是大海,而是李樂怡?!?p> “所以她創造了我。”
她抬起頭望向紐帶向上延長的方向,沒有盡頭。兩只手緊緊互扣著,她拼命把嗚咽聲咽下去。
“她偷來李樂怡的執念,把紐帶一分為二,經過大量能量灌注的執念產生了意識,成為了我?!?p> 咸腥的海風拍打在陳默的臉頰,死亡的氣息更加濃烈了。
“我是個只會躲在姐姐身后的膽小鬼,沒有李樂怡勇敢?!?p> 少女的下半身逐漸變得透明起來,她就這樣半漂浮在空中。
“她騙得自己都堅信不疑我就是李樂怡,于是我就把自己變成了李樂怡。但歸根結底,經過姐姐靈體能量灌輸的我應該更像是姐姐不是嗎?”
“我才不要成為李樂怡!我不是!”淚水將臉龐搞得濕糊,兩只血紅的雙眼盯著陳默,歇斯底里地喊出。
頃刻間少女的軀體像是被蒸發掉一般,只留下半透明的紐帶漂浮在上空中。
雷凌打開葫蘆,紐帶瞬間變為黑金色的沙礫吸進了葫蘆里。
“收工!”
陳默閉上雙眼,腦子里印滿了少女委屈通紅的雙眼,她不是樂怡啊。
“吳言,執念的力量真的很強大啊。”
是啊,執念創造出了亡人,亡人又可以通過執念創造出另一個亡人。
吳言拍了拍陳默的肩膀,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夠讓陳默的情緒不那么低落。
“我應該想到的,李靜怡根本就沒有和李樂怡約定去什么海邊,她的執念一直都是樂怡,因為認為是自己的緣故所以導致了妹妹的死亡,她一直都被浸在愧疚中,直至溺死在愧疚中?!?p> 雷凌狠狠拍了陳默的背,把葫蘆舉到他的眼前。
“這只是她們多個人生中的一個短暫的人生??吹搅藛幔课覀円呀泿退齻兡玫绞澜绲难埡玻∽屚鋈苏J清執念,消散執念,靈體就可以重新拿到邀請函,這就是我們的工作。”
離開海灘后,雷凌說要把葫蘆里的亡沙上交,陳默現在腦子里很亂想要自己一個人靜靜,于是就和雷凌吳言他們分開了。
開著共享單車兜風的陳默不知不覺中開到殯儀館。
希望靜怡的骨灰還沒有被處理。
陳默這樣想著停下共享單車就往殯儀館大門跑,但沒想到在門口看見了姐妹倆的爸爸。
男人也認出了陳默,快步朝陳默走來,說:“大師,多虧你讓我想明白。”
“蛤?”
“你當時請靜怡上你的身不是嗎,你朋友把你帶走后我自己想了想,知道不能再自欺欺人了?!?p> 陳默開始正式打量起眼前的中年男人,沒有初見時的那副邋遢樣了,清爽的寸頭,一絲不茍的西裝。
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腦勺,說:“大師,我就是來這兒找你的,我打算把靜怡和樂怡葬在一起,她們從小就形影不離,因為這件事分開了這么久,姐妹倆一定想死對方了?!?p> 說到最后,男人的聲音甚至有點哽咽。
“媽媽知道靜怡找到了嗎?”陳默這么問是因為他以為媽媽也像爸爸一樣不想承認女兒的死亡,仍在苦苦尋找著自己從家里走失的女兒。
男人抿了抿嘴,發出一聲嘆息。
“媽媽,媽媽在得知靜怡自殺的那一天就忘記了我們,醫生說是過度悲傷導致的記憶殘缺。”男人的嘴角帶著一抹苦澀的笑。
“忘記了啊,忘記了好啊!她現在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已經很好了。”
陳默告別男人后急急忙忙地趕回出租屋。
出租屋里雙人畫上的黃符被撕下,畫上的少女們依偎在一起,笑得燦爛。
陳默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把畫拿到先前去到的海灘,將畫對著大海,大海卻不像剛才那種深藍色,是一種灰褐色中夾著一點白。
自由的海鷗朝太陽的方向飛去,大?,F在正是退潮的時刻,陳默把畫卷進玻璃瓶里,玻璃瓶隨著退去的浪潮飄向大海與天空的邊際線。
“現在你們可以一起看大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