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著抬頭向蝴蝶歌看去,那二樓窗口早已沒了纖瘦的身影,只剩下蝴蝶歌里不是傳來的****細語。
“這位爺,進來坐坐啊。”
“大爺,奴家想死你了?!?p> ……
在自己看不到的日日夜夜里,那曾經一臉倔強的姑娘,是否也曾輕執手帕,笑的一臉嫵媚,對來來往的行人說上一句:“爺,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愿陪陪奴家?”
雖然表面上一如往常的鎮靜,如此模樣的唐蠻,就像是一根根的針,一次又一次的刺著他的心,針尖雖小,那卻勝過凌遲之痛。不管唐蠻現在淪落成什么樣,自己都要保護她。當年保護不了白柒柒,如今再也不能讓唐蠻受到傷害。
沈著抬腳進了蝴蝶歌,大廳內到處都是與人說笑的姑娘,幾乎無人落單,她們穿的花枝招展,妝容精致,貼服在各色男人中間,應對自如。沈著繼續往前走著,突然一個姑娘笑著從二樓跑了下來。
“公子來追我啊。”
接著便是一聲更加歡快的笑聲,“我很快就能抓到你?!?p> 沈著抬眼望去,只見那姑娘的身后還跟著一個用黑布遮著眼睛的青年男子,從臺階跌跌撞撞的往下走著。
沈著往前走了兩步,攔住那個姑娘,對她盈盈一笑,燦若春風:“你們媽媽桑在哪?”
那姑娘被突然出現的沈著嚇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復到以往的妖媚模樣:“媽媽??墒莻€又老又有胖的女人,你還是找奴家吧?!?p> “她在哪?”沈著仍舊是剛才那個問題,笑容也比剛才更加的溫柔,只是這笑容里多了一份不容拒絕的霸氣,頓時讓人覺得縱使眼前這個英俊的少年讓自己去做任何事情,都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更何況他想知道的不過是媽媽桑在哪,這么簡單的回答。
剛才說話的姑娘看的竟有些呆了,呆呆的對沈著笑著,抬起手指著樓梯道:“二樓,閑雅廳?!?p> 沈著留下一個瀟灑的笑意,抬腳緩緩向二樓走去。
許久后呆住的姑娘才終于回過神來,看著沈著消失的樓梯一臉的遺憾:“多好的孩子啊,竟然喜歡媽媽桑那種女人,真是可惜?!?p> “公子,我在這里呢?!?p> 沈著先去了剛才唐蠻站著的地方,可是早已人去樓空,別說人影,連輕微的聲音都沒有半個。
閑雅廳內杜月正在悠閑的喝著茶,聽到有人敲門立馬笑著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心想著來的該不會是位大貴人吧?
門被打開,看到站在門口的翩翩少年,杜月笑的更是開心。長得如此英俊已經很招人喜歡,看他穿的衣服更像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果然是貴客。
“這位公子,想找什么樣的姑娘?”
沈著溫柔的一笑:“媽媽桑,我是來贖人的。”
聽到他說要贖人,杜媽媽臉上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蝴蝶歌今天才開業,這里所有的姑娘又都是外地來的。而且站在她面前的,又是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俊美少年,贖人這種事情發生的幾率幾乎不存在啊。
難道是對哪位姑娘一見鐘情……?
見杜月不說話,沈著又接著道:“媽媽桑該不會是想站在這里和我談生意吧?”
杜月這才回過神來,盡管心里有些疑惑,更不想放走哪一位姑娘,但是眼前的公子哥看著也不是好打發的主兒,而且今日蝴蝶歌剛開業,她也不想惹出什么亂子來,只能笑著將他請進了屋里。
“敢問公子想贖哪一位姑娘?”
沈著的目光悠然的看向杜月,似是已經看透她內心所想一般,“剛才站在二樓的那位白衣姑娘,我想媽媽桑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杜月當然能想到沈著說的是誰,可是杜月更加好奇的是,他究竟是誰?
“你說你要贖誰?”杜媽媽一臉霧水。
“媽媽桑真的不知道我說的是誰?”
杜媽媽一愣,然后認真的打量著沈著,半晌說了句:“我想了一遍,我們這里沒有你說的那位姑娘,要不你去街頭的怡紅院看看?”
“人我是在蝴蝶歌看到的,去怡紅院哪找的找啊,媽媽桑不如開個價,我保證絕不還價?!?p> 杜月連忙賠笑:“公子進來的時候應該瞧見了,我這煙花柳巷之地哪有穿白衣的姑娘啊,公子莫不是撞上鬼了吧?”
看杜月一直裝傻,沈著心里明白,她和唐蠻的關系應該不止是媽媽桑與姑娘之間那種簡單的關系,也許蝴蝶歌開到長安,就是為了唐蠻也說不定。所以沈著瞬時改變了主意,可是他既然已經來了,就不能空手而回,若是見不到人,這一趟豈不是白來了。
于是裝作一臉醒悟的樣子,“媽媽桑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夜色已晚,此地又陰氣太重,也許真是我看花了眼?!?p> 說完,沈著便起身向杜月道別,笑著走了出去。
門外仍舊是歌舞升平的熱鬧世界,歡聲笑語蕩漾在整個蝴蝶歌。
杜牧有詩,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可是落入風塵的女子心中的悲傷,又有幾人能懂?也許前一秒她剛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下一秒卻不得不為了生存強顏歡笑。如若能像其他人一樣過上幸福又快樂的生活,誰有愿意在這里賣笑?
沈著沿著樓道一直走到剛才唐蠻站著的地方,相比于里面的歡聲笑語,這里卻安靜的很,只隱隱約約能聽見樓下歌女婉轉動聽的歌聲,隨著悠揚的曲子,動人心脾。
站在這里,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其實看的清楚的很,所以她剛才應該也看到了我?
可是她卻沒有選擇相認,就像自己以為她已經淪落風塵一樣,她也以為自己來這里不過是尋歡作樂?
沈著轉頭看向旁邊的屋子,屋里亮著燈,這里也和剛才一般聽不到任何聲響,可是這亮著燈的房間卻突然有一種吸引人的魔力,吸引著沈著一步一步的走近,推門而入。
屋里的擺設很簡單,只有簡單的桌椅和幾幅山水畫,青樓里其他裝飾奢靡的房間迥然不同,似乎住在這里的是一位清心寡欲的尼姑一樣。只是屋里除了這些,并沒有唐蠻的身影。
沈著卻站在那,不知為何不愿離去。
許久后才聽到身后傳來溫柔的女聲:“公子是迷路了嗎?”
沈著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緩緩轉過身去,身后的女子一襲白衣,身上并無任何配飾,純白無暇像是掉落人間的仙女。
她頭發簡單的盤起,幾縷留在身前,看起來格外的好看。雖然她的面容和十年前有了很大的變化,換做楚苑也不見得能認出她就是唐蠻。但是沈著的心里卻有一種莫名的直覺,那直覺告訴自己,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姑娘,就是曾經的沈著深深愛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