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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國子監當紈绔

08復學

我在國子監當紈绔 柒千里來 4395 2023-07-16 00:33:37

  彼時雨過天晴,春和景明。

  天光將亮,屋內點了兩盞燭火,溫暖的光輝撒在窗欞之上,微微映出屋外幾人的影子。

  小郎君的屋外由青竹幾人守著,她身后的兩個仆從各端著盥洗用的物件兒,垂著頭,像是等了許久了。

  “郎君,該起身了,今日是復學的日子,遲不得。”云生輕手輕腳,掀開床幔,輕聲喚道。

  睡得正香的余睟聽見上學二字,當下便掀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從溫暖的被窩彈起,迷蒙之中以為屋外天光大亮,嘴里嘟囔著,“阿九,拿我的書裝在新做的鹿皮書袋里,去晚了又要遭學正的銅尺打手板子了。”

  屋外守著的三人聽見聲響,方才躡手躡腳的開了門,將手里的銅盆帕子一類的器具妥善歸置在凈架之上。

  “郎君還早呢,日始出門都是趕得上的,你素日可是寅時起身。”云生并未介意郎君這聲錯喊的阿九,反倒是一面幫余睟穿好學里青竹色的襕衫,一面配合著青云姐姐束好素銀冠,唇紅齒白的小郎君冠服加身便平白多了兩分書卷。

  余睟忙著將柳枝沾細鹽洗漱,嘴里含了口水剛剛吐出來,青竹便遞過來一個沾了熱水的帕子,余睟便忙著在臉上胡亂抹了一通,白皙的臉因著他這樣簡單粗暴的動作微微泛起了紅色。

  “郎君莫急,上學的時辰還早,便是用些朝食也來得及的。”青竹好一陣心疼,“夫人昨日吩咐在轎子里放了兩層鵝絨的毯子,郎君近日在學里也小心著些傷處,勿讓夫人再擔心才好。”

  余睟應了聲,急忙急慌的在小桌上用了些糕餅,桌上的一碟子栗子糕糖把握的剛好,很對余睟胃口,“今日這糕餅不錯,云生,使個提盒,裝上余下的。”

  雖是叫著云生的名字跟著伺候的兩個仆從叫文書與筆墨的小廝卻極其有眼色的裝好,再由云生提著。

  自己卻將余下的半碗肉糜粥一飲而盡,因食的快了些,一時間咳嗽不停。

  “郎君,慢些。”青竹心疼道,“飲食之時便是慢了誤了些時辰也無妨的。”

  余睟飲下幾口水方才止住咳嗽,“我用好了,除了面前的糕點其余的都未動過若不嫌棄便分食了罷,往后不必守在外面值夜,春寒料峭,廊下地方又拘著,每晚備些茶水,早晨再來叫我起身便好。”

  余家其實對仆人算寬厚的,值夜也是為了防著主子起身不便,青竹知道他的脾氣,對待近身侍奉之人寬宏,也不直接反對,只道:“郎君近日身上傷未愈,廊下值夜不能少,不弱奴婢在廊下多置備一床厚實的褥子,待郎君傷愈再撤了值夜的人。”

  余睟知道這是他娘親沈氏的吩咐,自己多半也是勸不動的,也沒僵持著,“云生今日替我給應兒在庫房挑些好的新奇玩意去,我瞧著日前牧野送來的東西里有一塊上好的皮子,勞煩青竹姐姐費些心思,做個小小的書袋,應兒聰慧,估摸著三歲多就要啟蒙入學,待我日后尋些好的筆墨,一并給送去。”

  “我在學里不便照顧,云貞送來的貍奴便先送娘親處,近來事多,又逢大考,你只送去,就說是我不勝其煩,想娘親先替我養兩天。”

  “郎君放心。”青竹原是跟在沈氏身邊的丫頭,自來知曉余睟孝敬,聞言面泛笑意,兄弟和睦,關愛幼侄,又尊重兄嫂,雖銀錢花費甚奢,實無一處私心,尋常人家的公子十二三歲分院的也沒這樣細心周到的。

  “庫里收了方極好的紫云硯,是夫人私下給郎君貼補的,郎君今日可要帶去學里?”青竹提到沈氏悄悄私下給的那方硯臺,“奴婢聽說若硯臺用著順手,字寫的順暢了,人也順心許多呢!”

  “就我這筆字,饒了我吧,平白糟踐好東西。”余睟頗有自知之明道,頭都沒抬,“礙眼,你且拿給字好的人去。”

  字好的人?

  無非兩人,與余睟筋骨缺乏的字體不同,余大人一手字如鐵畫銀鉤,遒勁有力,靈活舒展,余大郎君的字則方正柔圓,筆致圓融沖和又有秀麗之色,觀之各有風格,不分伯仲。

  “那給大郎君送去?”青竹試探著問道?

  “也不是什么貴重的物件,兄長書案上那方端石荷葉硯怕比我送的要貴重許多,這樣拿不出手的東西,配不上兄長。”怕青竹再問,余睟休整好書袋,微微打了個哈欠,而后微微揚了揚下巴扔下一句,“你看著辦吧!”

  而后自己則接過云生手上的提盒,快步而行,踏上了前往國子學的馬車。

  在場文書筆墨二人對視一眼,便相互明白了,連平素不跟著余睟身邊伺候的云生都看得出來,更別提聰慧的青竹,這是拐著彎想拿給主君又矜持著姿態不肯明說呢!

  此刻別扭成性的余家小郎君,靠在馬車上,悠閑的倚靠在靠墊上,一口熱茶暖身,平日余睟都是掐著時辰起床,車馬疾行,哪有今日這般悠閑自在?

  忽而馬車驟停,余睟手中的茶撒落些在衣袍上,幸好只是溫茶,并無大礙,若是八分燙,現下指間怕是都燙紅了。

  “郎君,鎮國公府馬車急了些,走岔了路,硬生生擠進我們這條道上來了。”馬夫回稟,他駕車一向小心謹慎,今日本是看的好好的,怎奈鎮國公府這馬車著實著急,原本是排在后方,沒想會驟然疾行。

  “鎮國公?肖弈?”余睟問道,他心里清楚的很,這些人不過是現下看他受了罰又不忿他方才用這等微末小事與它添堵。

  國子學里說是書聲瑯瑯的向善之地。不如說是官宦人家子弟關系錯綜復雜之所,余睟初時游手好閑同牧野算是臭味相投,這肖弈是鎮國公的幼子,鎮國公府也就是大嫂姜氏胞姐嫁的那家,也不知怎的就偏生與他不對付,不過和他不對付的多了,他這人可能就是天生我才,遭人嫉妒讓人羨慕的存在吧。

  “慢著些,讓一點也無妨。”

  得了郎君吩咐,馬夫便行的慢些,更與那鎮國公府車架隔了一兩米的距離。

  國子學門前的廣場也算寬闊,可官宦家的公子少爺,排場一個比一個大,此刻又正是上學的時辰,難免人行匆忙,馬車排了一溜長龍般的隊伍,還未行至正門便擁堵的水泄不通。

  余睟也不嬌貴,心下想著這幾步路也不遠,便叫馬夫放好凳子,自己則利落的翻身下車,背上背著新制的書袋,剩下的點心被他用紙包著悄悄塞進書袋里了。

  書袋里裝了今日要學的《周禮》《論語》與《義理》不必說,余睟還悄悄帶了時下風靡的話本《錯斬崔寧》,看似就那薄薄的一冊一冊的,實際上卻有滿滿一書袋。

  這可是牧野這人點名要的玩意,巴巴的同他說什么,他既贈禮總得要份回禮才是,也不要甚貴重的,就贈一份話本就行,這玩意牧大人不許他看,說是玩物喪志,因每月銀子被人拿捏住了,他只敢叫

  余睟買了他看,看完可還是要悄悄藏在余睟的院子里寶貝似的藏起來。

  余睟如今上了賊船,院子里的各色話本子少說有一籮筐,就這牧野這廝還不夠,時不時同樣一本書還使喚他買些珍藏版,圖畫本子。

  國子學坐北朝南,為三進院落,朱漆大門氣勢恢宏,建筑宏偉。國子監大門名集賢門,門內東西兩側有井亭。二門名太學門,門內左為鐘亭,右為鼓亭,對稱格局布置,前院東側有敬持門與孔廟相通,構成“左廟右學”。

  余睟在此處頗有點覺得自己與此處高懸的“學海節觀”四字格格不入,因而急匆匆趕到他平日上課的院子,他同牧野云貞三人俱在困學齋。

  “困學”二字謂之:有所不通才學習。語出《論語.季氏》中:“困而學之,又其次也。”

  云貞善學,好學。他與牧野卻一致認為,困學困學,愈學便愈困,不如同周公相會,累也,淚耶!

  余睟今日來的早,便是學齋同窗也覺得稀奇,他雖紈绔,學齋里的人緣倒還算不錯偶爾有一兩個不甚相熟的也會偶爾點頭問候。一人坐在倚窗的位置,手執一卷《尚書》,看的入迷。

  “你傷好了?”同樣的青衣,那人卻看起來比余睟還小點,娃娃臉上嬰兒肥都尚且在,與時下的清瘦君子不同,他長得有點像年畫里的福娃娃,余睟記得他是困學齋小吉祥物,也是學齋里年紀最小的同窗,鴻臚寺少卿幼子,年書榮。

  “我這身板趕明兒給你上獵場獵頭熊。”余睟拍拍胸脯展示自己的雄偉(瘦弱)身姿,窗邊那人略略偏過頭,打量他一眼,又埋進書卷之中。

  把手摸進書袋里,拿出紙包,掏出一塊糕點來,“我早上帶的好吃的糕餅,只剩這塊完整的給你吃。”

  年書榮望向他手中的紙包,定睛一看,都是些散碎的糕點,當真是只剩下這一塊好的了,余睟又是學里出名會吃的,他都贊那糕餅,想來滋味不錯,一番糾結,肉臉都快皺成一團了,“不了,學里不讓在學室吃東西,怕污了書卷,訓導司正若看見了,我還是……”

  下一刻嘴里便被人塞進去一塊食物,清甜的糕點舌尖輕輕一抿便唇齒生香,栗子軟糯香甜的味道,口感柔滑松軟,實在是,太棒啦!

  “你就吃一口,訓導司正來了,那也是我逼你吃的。”余睟滿臉驕傲,“好吃吧,這可是我院子里的小廚房專門做的。”

  “再說了,他辰時巡課,現下還早呢!”余睟保證道,對待訓導司正他可頗有心得,這人通常會在一些老沒意思的課上腳步輕輕的走進來,抓些看畫本子的、睡覺的、甚至偷偷在袖子里藏鳥玩的。

  “噢,這個給你。”余睟見他在袖子里翻吧幾下,掏出一個小藥瓷瓶,放在他的手心了,“我爹的,這藥涂在傷處不留疤痕。”

  余睟收了,笑嘻嘻的謝道,“謝啦,改日請你去南風館吃席面。”

  年書榮小小年紀,眉頭皺成一團,半晌才紅著臉回應道:“我爹爹說那是不好地方,君子不履險地。”

  南風館有伶人樂妓,在普通學子眼里不若詩集風會雅致,甚至在相當一部分同窗眼里那是浪蕩子才去的地方。

  “好……”余睟大笑不止,伸手揉了一把他通紅的小肉臉,手感極佳,“那請我們小書榮燈會猜謎好不好啊?”

  年書榮發現自己被這人耍了,扭頭窩在座位上,任余睟怎么喚也不肯再理了。

  “你別再逗他了。”倚靠窗子的少年眉目清秀,將書卷放在桌上勸道。

  “云貞觀書,我不便打擾,無趣的很,逗有趣的人玩玩。”余睟撐著下巴,轉了話頭,真誠的謝道:“貍奴很乖,深謝云貞割愛。”

  “我家人微言輕,也不好登門去看你……”

  “哪里輕了,探花郎的門檻,除了我一般人還夠不上巴結。”

  “我也夠不上巴結?”

  余睟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一把摟住,脖頸也被人勒住,不用看余睟憑借這熟悉的力道都知道是誰,“咳咳咳……松手,牧野……”

  “難為你今日起的早,平日可不見你這般努力!”牧野書袋由侍童安置,只見他一身學里青衣,卻也要叫人偷偷在冠上鑲兩個寶石,用銀線攆一股素白線繡些時興花紋進去,再配上那折扇輕搖的姿態,如果不是扇子背面上書:“風流才子”四字,倒也真算得上風流倜儻,玉樹臨風。

  “我受了罰,自然消停安生一段日子,你平日與我一同罰站,今日竟偷偷早起上學!!!”余睟握拳憤怒質問道,一副被好兄弟背刺的痛心神情。

  牧野瞬間心虛,咳嗽一聲,小聲回道:“這不是大考,我要是再得一科丁等,我爹說不定把我倒吊在房梁上考較學問。”牧野戲精一般替自己掬一把心酸淚,博取同情,“兄弟,都是淚啊!”

  “正是。我異父異母的胞弟所言甚是!”余睟在家做倦了弟弟,一有空隙便在口頭上占占牧野這廝便宜,盡管三人里,他是歲數最小的,卻有想當兄長過癮的心思。

  “滾!”牧野推了一把尚在戲中的某余小二,“占我便宜,你活膩了!”言罷便又要上手,陸云貞看著這倆小學雞吵架,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勸住。

  “大考在即,前幾日課程余二略有落下,我碰巧昨日整理了些,你們且看看,左不過都是些淺顯的。”陸云貞說罷便拿出一卷書,上面朱筆批注看似密密麻麻,實則清晰簡要。

  余牧二人看時他眼里帶光,仿若看到文曲星臨世,暢想出云貞得道,他們倆升天的美夢,學霸的筆記,那是普通的筆記嗎?那是命運的召喚。

  “大哥!”余睟雙手捧住接過寶書,戲精上身,恨不得當場沖進余家祖祠,把陸云貞的名字寫在他哥旁邊。

  “大哥!”牧野合扇子行禮,恭恭敬敬,演技甚妙。

  三人相視一笑,情誼自在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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