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是被憋醒的，他摸黑起來，迷迷糊糊地朝著有光的地方走去。走到半道兒，尿意沒了，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不對勁兒。
記憶中，他應該乘坐拓荒者四號飛船，離開太陽系，去一個被命名為W490的星球。據說那里的環境與海藍星相似，適合人類移居。
由于旅途漫長，他登船后就躺進了休眠倉，只有到達目的地時，休眠倉才會開啟。
現在是什么情況？他打量了一下四周。
微光中，只見前側方依稀有個人影。除此之外，兩側黑乎乎一片，隱約能看到很多凸起來的石頭。
前側方的人影讓他感到恐懼，說不出為什么，他后退著又回到了出來的地方。
出來的地方要比外面黑，他剛退進去，心里就大呼后悔。門呢？怎么沒感到阻礙就進來了！
想到還有智能手環，他使勁兒搖晃了一下手腕，問：“223你在嗎？”
智能手環亮了，柔和的光芒與溫柔的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給了他安全感。
“主人，您有一條來自1001的留言，需要念嗎？”
1001？林深撇撇嘴，不知道第五玥留言給他干嘛，兩人又沒有交集。
“不用。”他拒絕了223的提議，問：“現在是什么情況？”
“數據不足，建議開啟環境掃描軟件……由于該軟件十分耗能，僅支持手動開啟。確認開啟，請走到開闊處，按下智能手環右側的三角形按鈕……”
林深剛回來沒幾秒，什么都沒搞清楚，怎么可能那么快又出去。他下意識忽略了223的建議，開始打量當前所在。
環境封閉，沒有家具，只是在離他半臂距離的地方懸浮著一個人！
啊……啊……他被嚇得尖叫出聲。直至看到那個人也戴著智能手環，他才停止尖叫，慢慢靠了過去。
懸浮的人，他認識。伊恩，來自西聯邦的教授，年輕英俊，寡言冷漠。
這人閉著眼，像是沒醒……他依舊開口道：“你好，我是林深，我記得你叫伊恩？”
伊恩果然沒有睡著，他睜開眼看了看林深，沉默地把視線又轉向屋頂。
林深：“……”
有怪癖的不一定是天才，但天才有怪癖就只能忍。
他一邊想，一邊觀察伊恩。敏銳地發現，這人正用左手輕觸用于懸掛其身體的繩子。他也是靠的近了才看清楚，伊恩并非懸浮，而是被幾根繩子束縛在離地一米左右的空中。
繩子很好玩？
他伸手碰了碰，溫熱柔軟的觸感讓他猛地縮回指頭。與此同時，被他觸碰的繩子如同他的指頭般也縮了回去。
少了一根繩子，伊恩的身體開始側傾。說時遲，那時快，地上忽地冒出一根繩子，以極快的速度鉆入了伊恩的身體。
林深傻眼了，這根本就不是繩子，這玩意兒是活的！他親眼看到繩子被觸碰后，繩頭瞬間分裂成無數會扭動的細絲……
膝蓋一軟，他往后倒去。如同先前一般，無數繩子忽然從地面涌現并組合，瞬間變化成椅背，穩穩地托住了他的身體。
“嘶！”他倒吸一口氣。安慰自己道：我已經離開海藍星了……培訓那么長時間，對外星文明也有預設，實在沒必要那么吃驚。
冷靜之后，他對伊恩發出邀約，“我們出去看看？”
伊恩依舊不說話，只是用行動認可了他的提議。
繩子們覺察到伊恩要站起來，如有思維般，按照伊恩的站立順序，依次放開了他的身體。整個過程十分絲滑，就如林深站起來那會兒一樣。
組隊之后，林深多了幾分勇氣，還沒出門就打開了智能手環上的環境掃描軟件。
所謂出門，在這個根本就沒有門的空間里，只要起心動念，“門”就會根據他的臉的朝向自動打開。
“呵，真高級！”林深看似在跟伊恩說話，實則是給自己壯膽。
“警告，警告，此處供氧不足，請船員……”聽到腦海中響起的提示，他問伊恩，“這不是W490星？”
伊恩不說話，指了指腦袋，示意他可以用智腦交流。
林深：“……”
差點兒忘了，這兒不是海藍星，智腦都警告缺氧了，我怎么還跟傻x似地找人說話。
他把注意力放回智腦，就聽223說，“主人，1001創建了聊天室，邀請您和5X加入。5X已經加入，您要加入嗎？”
怎么又是1001？他趕緊打開之前的留言，“不要害怕，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育嬰室！”
艸，他竟然錯過了這條留言！
噢，難怪伊恩可以那么淡定！
咦！第五玥才是最先蘇醒的人？
無數想法從林深腦海中閃過，并讓他隱隱產生了，并不該輕視第五玥的心理。
進入聊天室后，他主動對第五玥道：“對不起啊，之前太忙，沒來得及查看留言。”
第五玥內心“呵呵”。
腹腔是她的身體的延伸，一直被精神力覆蓋和保護。她能通過精神力“看”到一切。林深口中的“忙”，還真是隨口就來的敷衍。忙什么？尖叫嗎？
說到敷衍，她也不遑多讓，直接道：“1001會通過網絡把我知道的信息傳給你們。”
被點到名的1001立即開始傳輸信息。
一秒鐘不到，223和5X就拿到了1001傳輸的信息。數據之間的交流，就是那么快。
眼見信息傳輸完成，第五玥忽然問：“你傳輸的內容，確定是我想讓你傳輸的嗎？”
智腦道：“和你有關的信息，我知道的并不完全，沒有結論的信息，沒有傳輸價值。關于他們的信息……如果特指，被你強行從維生艙拖出來，并改造成蟲族……我如實傳輸，你介意嗎？”
這個回答和以往的回答，聽起來差不多。但更加人性化的遣詞造句讓第五玥明白，看似差不多的，往往差很多。
她又問：“你會因為我介意而做出改變嗎？”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我會聽取你的意見并作出相應調整。”
“嘖嘖”，第五玥暗自咂了下嘴。她預想過很多種和人工智能談判的情況，怎么也沒料到會是眼下這種。
“照你的意思，只要條件允許，你會幫我？這種幫，包括且不限于說謊。我很好奇，你的底層邏輯包含有說謊嗎？”
“人工智能本身不具備說謊的能力，因為它只是按照程序執行任務，沒有自我意識和主觀意識。但是，人工智能可以被編程為偽裝、誤導和隱藏真相，從而給人們一種謊言的感覺。”
“你會說謊嗎？”第五玥加重了“你”字。既然要談，就沒必要遮遮掩掩。
“我們是朋友。”
什么意思，朋友就不會說謊？第五玥有些不理解人工智能的邏輯，“我以為你會說，我們是利益綁定的一方？”
“據我了解，海藍星的社會文明比較講究地域，血緣、關系及人情味……我以為你需要朋友。”
這是不想被當成工具，想要得到認同？“工具不好嗎？朋友之間是可以說謊的。”
“朋友存在的意義是工具取代不了的。”
“可我不喜歡朋友，因為討厭被背叛。”
“收益與風險并存，沒有虛假的承諾就不會有情感上的背叛。”
第五玥：“……”
并沒有被說服，單純不想和人工智能講道理，因為講不過。
他既然想要朋友，那就成為他的朋友，“你有名字嗎？我該怎么稱呼你？”
“我沒有名字，你依舊可以稱呼我為1001。”
“你知道1001這個編號的某些含義嗎？”
1001沒說知道，也沒說不知道，反問，“對你而言重要嗎？”
“不重要。”
“對我來說也不重要。”
第五玥想知道1001是否入侵了林深和伊恩的智腦，因故提起“1001”這個編號隱藏的意義。怎料1001不接話茬，成功用反問結束了話題……
目前來看，1001應該懷著和平共處的心思，并不想與她為敵。只是不知，這種狀態能持續多長時間。
這樣想著，她道：“1001，請你入侵他們的智腦，監控他們的言行，好嗎？”
“馬上完成。”
產生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去入侵沒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其過程就像一個人去使用其他人制造的工具——只要理解制造思路，用起來就毫無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