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什么都可以
“……”
霍洛斯眼睛微微正大,從對講機中傳出來的聲音略微失真,可玻璃后面少女的眼睛濕漉漉的,無比真摯又期待地盯著他,像是一個鼓起勇氣說出自己愿望的孩子。
可他的遲疑讓少女誤會了什么,連忙又對著對講機補充道:“如果不方便的話也沒關系……我就是隨便說說……”
霍洛斯直接將手里的機器扔在桌上,轉身脫下身上已經穿了一整天的白大褂,一邊挽著袖子一邊朝消殺室里走去,期間當然也不忘把手頭上的任務暫托給別人。
“把羅普叫過來,讓他代替我在監控室里守著。”
抱著一大摞資料匆匆路過的研究員一愣,問道:“那您呢?”
“……”黑羚羊低聲笑了兩聲,頭也不回地進入自動門內,“人類小姐害怕寂寞了,我去陪陪她。”
“唰——”
無菌病房的大門緩緩打開,蕭星星聽到聲音,緩緩睜開眼睛,馬上就見到了正在朝她走來的高大身影,霍洛斯穿上了進入無菌病房里必要的隔離衣和口罩……說實話,動物用的口罩以人類的審美來看真的很怪,蕭星星盯著看了幾秒,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笑什么?”
霍洛斯拉過一把椅子在她床邊坐下來,向這個正在偷笑的少女問道。
“沒什么……哈哈。”
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更好笑了……但是這么看著人家的臉笑出來不太禮貌,蕭星星抱著被子把臉埋了進去一頓傻樂,最終還是被頗為無奈的黑羚羊給挖了出來。
他多少能猜到人類小姐的笑點在哪,畢竟在她看來,他們這些會直立行走的,還會說話會穿衣服的動物應該挺荒謬的……就跟他們看她一樣。
“想笑就笑吧,不用悶著,我不會生氣的。”
霍洛斯哪里有這么溫柔地說話過?自從人類小姐出現,他感覺已經把自己畢生的溫柔都用在了她身上,并不覺得煩躁或者不滿,就像是甘之如飴那般。
“抱歉抱歉……我不笑了。”
蕭星星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認認真真注視起他來……油光發亮的皮毛,深邃又幽黑的眼眸,那一對如同上好黑曜石一般反光的尖尖長角,縱使只是這么一張黑羚羊的長相蕭星星卻還是從中品到了名為帥氣的氣質……也許帥哥就是不分種族的吧,就算只是一只羊。
“你真的來了,謝謝你。”
她的鼻子有點塞,說話的時候不免帶上了些鼻音,聽上去像是在撒嬌。明明該是生病了沒什么精神的時候,一雙眼睛卻亮晶晶的藏著道不清言不明的笑意。
霍洛斯被她這副傻樣子逗樂了,淺淺勾出一抹微笑:“我不是說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嗎。”
他替少女掖了掖被角,朝她伸出手:“手,放上來吧。”
“……”
蕭星星盯著這只手愣了幾秒,隨后小心翼翼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下一瞬,立刻被包裹進微微發涼的掌心。
她的體溫太高了,出了一層薄汗,被這樣一觸碰反而還更舒服一些。看著自己的手能被他完全裹在掌心里,少女抿了抿唇,突然感覺……很開心。
她生在一個富裕的,不缺錢的家庭,這本該是一件美事,可她的到來對父母來說卻只是個意外——對于這樣一對馳騁商場,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只愿意花在事業上的父母,像她哥哥那樣聰明又省事的孩子才是被需要的。蕭星星不夠聰明,還總是害怕寂寞,這樣的孩子對蕭氏夫妻來說只是個負擔,所以她被扔給了保姆,扔給了學校——只是養多一個孩子的錢他們蕭家還是出得起的。
蕭星星時常在想,如果她的父母是傳統意義上的父母的話,現在握著她的手的人一定就是父親了吧。
“……霍洛斯好像我的爸爸啊。”
她突發異想道,閉上眼睛更貼近了一點。
“……”
被冠上“父親”一職對霍洛斯來說怎么也算不上是高興的事,他默了默,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我認為,以我現在的年齡來說,應該還沒有到‘父親’的年紀。”
“是這樣嗎?”
“我今年也才剛滿30。”
黑羚羊淡淡說著,另一只空出來的手伸出去,輕輕撩開少女臉上黏著的發絲:“不過就僅限今天,你可以把我當做是父親撒嬌。”
“……可以嗎?”
“嗯。”
霍洛斯看見少女閉著的眼睛動了動,從鼻子里發出小小的,隱忍的吸氣聲。她把自己縮成了一小團,把他的手拉入了懷里,像是害怕他會離開那樣,緊緊抱著不放。
“那你再陪陪我吧,等我睡著就好……”
“好。”他摸了摸少女的頭發,清冽平淡的嗓音抹上了柔和,“睡吧,我不會走的。”
-
蕭星星做了一個以前的夢,夢中,她的同學都圍在她身前,將她的書包搶走,再一鬧股地將里面的東西都倒出來——“快看吶快看吶!蕭家的蠢貨大小姐又在畫她那些畫了!”
她上的是一個私立精英學校,初高連讀,管控十分嚴格,禁止一切課外興趣活動。
被同學抓到她在作業本上畫畫已經是第三次了,按理說上報老師之后就會被叫家長……可是,她的父母卻根本沒有露面,只有她的哥哥來教師辦公室接她回去。
“這孩子,不務正業!遲早得敗壞你們家的名聲!你們可要管管她啊!”
她的哥哥也在這所學校就讀高三,一直蟬聯著全校第一的寶座,任何老師見了他都是輕聲細語的,只是說教了兩句便放他們兄妹倆回家。
“蕭星星。”
她的哥哥走在前面,影子拉得很遠很遠,他從來都不會回頭看她一眼,就像她永遠也追不上他一樣。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哥哥的聲音很淡,沒有夾雜著太多感情。
“不要影響到他們……還有我就行。”
蕭星星低垂著頭,看著地上的影子離自己越來越遠。
“我知道了。”
難過是無用的感情,特別是在這個家里。
無所謂了,反正她也已經——
她被這場夢驚醒,室內燈光昏暗,可始終有一個人影陪伴在她床邊……手,也一直緊緊地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