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隔了幾日，集州城便恢復了往日的喧囂，中心人流匆匆，絡繹不絕的吆喝買賣聲撲面而來，似乎那場災難根本沒在百姓心中留下什么印象，大家該干嘛還是干嘛。

　　“百年前，集州城便佇立在這兒了。”城內最高處，城主俯瞰著底下景色，同凌清說道，“你瞧那城門兩邊的守衛箭塔，還是先祖皇帝在世的時候下令設立的。這一轉眼，石磚都裂了……”

　　凌清隨之望去，她的視力要比黃城主更優越，還能看到城磚上彌漫的青苔。她硬生生把想要吐槽的聲音憋住，不想在這個時候拂了城主的面子，裝模作樣地跟著感慨道：“是啊是啊，歲月如梭。”

　　“凌師姐……”黃城主欲言又止。

　　凌清肅然起敬：“您還是叫我凌清吧。”被年紀小的叫師姐她欣然接受，可黃城主這年紀……看著都快跟前世的親爹差不多了，還這么叫喚她，她覺得很是別扭。

　　黃城主停步，轉眼看向她。昏黃的天幕在凌清的臉上灑下一片光輝，墨黑發絲有些散落，松松垮垮地垂在腦后，讓她整個人顯現出一種別樣的慵懶。可黃城主知道，在這般漫不經心的表象下，這個年輕女子是有多大的智慧和魄力。

　　他忽然就釋然了，婉婉能跟著這樣的人，或許是她自己的造化。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當父母的，除了支持之外，就是成為她最堅實的后盾。哪怕到最后黃婉在這條長生路上不能走多遠，那他也能保她衣食無憂！

　　“凌清。”他撩起衣擺單膝跪地，從袖中摸出一物雙手托住，“黃婉……就拜托給你了。”

　　凌清神色嚴肅了幾許，并不接東西，只是偏頭問：“您這是何意？”

　　“這匣子里是我早年所得的一株靈植，我想用它換你的三個承諾。”黃城主毫不掩飾地說道。

　　凌清勾唇：“說說看。”

　　“第一，我同意黃婉跟你歸宗，但你必須收她為徒。你雖只是元嬰期，但已達到青嵐宗收徒的修為，婉婉又與你投緣，在你門下必能得你庇佑。”這是他與夫人共同商議的結果，其實也存著一點私心。凌清收黃婉為徒，那便與城主府有了一絲羈絆。

　　沉思片刻，凌清點頭：“可以。你說下去。”

　　“其二，便是這集州城了。我黃有財，攜集州城府請求青嵐宗庇佑。”他深深地彎下了腰，低下了高貴的頭顱。仙人打架，凡人遭殃，這一場小小的陰謀就讓百姓遭受了萬般苦痛。凡人吶，在修士面前……真的不堪一擊。青嵐宗雖是十宗最末，但黃有財有預感，在不久的將來，這青嵐宗必然能登上大宗之列。

　　見凌清又陷入思腹中，他躊躇著又開口：“還有第三，我……我想再求一枚丹藥。”

　　凌清：“可是為黃夫人所求？”

　　黃城主抹了抹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點頭：“這就是我的私心了……夫說她這胎懷得兇險，恐怕生產的時候要吃些苦頭……”說起來，他是不想再生二胎的，有婉婉一人已經足以。可黃夫人不舍得腹中胎兒，胎相又不穩，在床上躺足了三個月才穩固下來。這一來，一家人都不舍得打掉這個孩子了。

　　“城主與夫人伉儷情深，凌清自當成人之美。”凌清彎起眼，從儲物戒中摸出兩支玉瓶，“這里頭有三顆止血丹和一粒回春丹。只要不是尸骨寒涼，這回春丹都能救回來。至于止血丹的效用，你是知道的。”回春丹本就是木洛明要獻給城主的，她不過是借花獻佛。原本是想再多給城主一些丹藥，但懷璧其罪的道理都懂，城主夫婦又畢竟只是凡人，還是穩妥為妙。

　　“至于你所求的第二點，我一人做不了主，還需待我回宗與師尊和長老商議過后才能回復您。不過有一點，我是敢保證的。”她面對夕陽，悄然露出笑顏。

　　黃城主驀然抬頭：“什么？”

　　“這一方百姓，從來都是青嵐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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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門外，韓霄拎著李玄知的后領向凌清告別：“半月后汴州見！”

　　凌清頷首，對李玄知投來的求救目光視而不見，擺了擺手讓他們趕緊滾蛋：“慢走不送！”

　　“凌道友，我還有事要同你商議……”李玄知被人扔進馬車車廂內，掀開車簾做最后努力，被韓霄一把箍住腦袋往后拖。很快，車廂里就傳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聲。

　　凌清目送馬車在晨光中越行越遠，唇角帶上一抹笑意。

　　黃婉：“師姐，玄知哥哥很弱嗎？”

　　凌清低頭，見她小臉滿是疑惑，說道：“為什么這么問？”

　　“他被韓霄哥哥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啊……”黃婉抱著小白，后者跟著露出相同的目光。

　　凌清刮了刮她的小鼻梁，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婉婉，這世界上有些人啊，最喜歡做的就是扮豬吃老虎咯……”

　　“豬、老虎？那是什么？”黃婉不明所以，一頭霧水。

　　別過了城主，凌清帶著黃婉回了宗門。小家伙頭一回上山，對什么都是好奇寶寶的樣子，她長得一張嘟嘟臉嘴巴又甜，才半日就征服了師弟師妹的心。凌雪更是連墨球都拋到了腦后，牽著黃婉的手就逛起了山頭。

　　氣得墨球嗚咽直叫喚，可面對天盛壓它一頭的白狐又無可奈何，只能捉著未央尋求安慰。（未央：我雖然是鼠類的一種，可也不能由著你們這么欺負！）

　　宗門議事堂，長老們齊齊望向主位上的年輕女子。

　　“這次下山，清兒倒是有點掌門的模樣了。”大長老摸著胡須，笑瞇瞇地跟二長老傳音。

　　二長老白了他一眼：“咱到底什么時候給凌清辦接任大典？”

　　五長老暗搓搓地湊進來：“缺錢的話我還有丹藥可以賣！”

　　凌清：“你們是當我不存在嗎？傳音有必要傳得整個大殿都聽到嗎？”

　　一陣窒息般的沉默后，長老們：額，不好意思忽略了你……

　　回歸正題，凌清把城主相托之事傳遞給長老們，說道：“從前集州雖然未正式表明歸順宗門，但屬城之事不容置疑。不過就是一個名頭而已，我覺得沒必要大肆宣揚。”

　　大長老點頭：“如今多事之秋，上三宗虎視眈眈。凌清說得不錯，對外還是按照從前的說辭，與城主府是合作模式，也免得城主成為上三宗的矛頭。”

　　眾人思慮片刻，算是都贊同了凌清的意見。

　　臨行前，凌清叫住了五長老，將匣子遞與她，“這是城主給我的，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何物。五長老您見多識廣，給我普及一下？”

　　匣子一開，一股清冽之氣撲面而來，帶著些許泥土氣味……以及淡淡的幽香，其間流光微閃，縈繞著花瓣走了一圈。五長老的瞳孔微震，驚呼出聲：“紫靈悠云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