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諷與否林燭不在意，她現在的目光被隔斷架的飲料上所吸引。

　　林燭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是桃子口味的汽水哎！她好久沒喝飲料了！

　　這就是記錄員存在的意義了，在任務途中他們不能占用群眾一分一毫！所以她得征求群眾的同意！

　　她先發卡：“你是個好人。”隨即伸手一指：“所以，這個我能喝一瓶嗎？”

　　老實講其實她是渴了。

　　程賦書：“……隨你。”

　　說完這句話，程賦書推了下眼鏡，被劉海遮擋的眼睛微微瞇起。

　　真不知道該說她是心大還是毫不在意。

　　不……應該是后者。

　　放任這種年紀的少女來對付惡鬼的原因他當下只能篩選出最大概率的兩點。

　　一、她是負責套話的談判官，外面另有強大幫手。

　　二、她的確有這個能力。

　　不論哪點，這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程賦書只覺手臂上的傷口刺癢萬分，放在身側的右手下意識的握緊。

　　這種“單位”，根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謝了！”得到準許的林燭爽快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灌了兩口汽水，打了一個嗝，刻意避開他的視線，“說說看唄，不然我只能強行帶你回我們單位了。我的同事可不像我這樣好說話。”

　　程賦書反盯林燭，似乎在揣摩她說的真實性。

　　片刻后，他按捺住內心急躁，緩緩道：“鬼給人托夢，一起復仇，你們那邊會怎么處理它？”

　　相比于前者的可能性，程賦書更傾向于后者。

　　如果她是擁有能力的人，自然會得知和他一樣，或比他更多的信息。正如她所說，他寧愿面對的是一個對甜飲料感興趣和聽不出反諷的少女。

　　如若不是，她只是位實力低微卻無所畏懼的人，而外面的人絕對不是他能夠抗衡的。

　　林燭：“……”完蛋，她不知道。

　　不如說，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鬼真的能托夢。

　　不愧是聰明人，她套他，他也在試探她，甚至還能盲中一箭。

　　[輕者游魂，重者魂飛魄散。]

　　清冽溫和的聲音突然在她腦中響起。

　　恰到好處的黑暗，隱藏了林燭怔了一秒的身形。

　　？！這是千述的聲音！

　　[噤聲]

　　那她不能在腦海里回了，懂了，又是大妖深不可測的修為。

　　林燭暗自酸了一秒，鄭重重復：“輕者游魂，重者魂飛魄散。”

　　“是嗎。”

　　程賦書神色如常，語氣平淡。

　　即使是從門的一角透進來的光線，也照不清青年眼里的波瀾。

　　是后者。

　　是好消息，也是壞消息。

　　這個所謂的“單位”看起來十分正規。

　　她是解決惡鬼的人，但對他并沒有什么敵意。外面的女人應該是后勤，不負責他的事。

　　眼角的余光停留在了黑包上，程賦書藏于腿邊的右手青筋凸起，因攥得太緊出現了輕微的顫栗。

　　不能去撓。

　　也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光線全都籠罩在青年身上，盡管眉眼無法看清，但林燭察覺到了異樣。

　　他好像異常的急迫。

　　他想離開這里。

　　林燭捏著下半張臉，用手指輕輕敲打著臉頰，她明白了，這個青年之前的確不知曉調查局的存在。

　　但他對下面的事似乎很有研究，他在用他所知的問題來考驗她。

　　眼前的青年，正是那個“人”。

　　那這個“鬼”又是誰？他們為何要聯手報仇？還有她最初的問題，他是如何召喚出隱藏惡鬼的？

　　林燭把自己從思緒拉回，她正視程賦書，射出一箭：“你想讓我放你走。”

　　程賦書沒有半點遲疑：“如果我說是呢？”

　　“老實講，放你走是違規行為。我會被——”

　　“扣錢？開除？沒事，我可以給你很多錢。”程賦書打斷她，“和我做個交易？”

　　怎么都喜歡和她做交易。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林燭好奇問，“你又能給我多少？”

　　“黑客。”程賦書雙指推了推眼鏡，金邊鏡框閃閃發光，語氣透著些蠱惑：“所以，你想多少都可以。我還會把我全部的資產都送給你。”

　　“我向你擔保，那筆錢是從正規渠道來的。你和你的家人可以衣食無憂一輩子，不必再工作，今后的人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況女孩就應該遠離神鬼，沐浴在陽光下享受生活不是嗎？”

　　“只要，你讓我現在離開，我做完我該做的事就會回來……屆時我的東西會全部屬于你。”

　　“哇哦，黑客可真賺錢。”林燭真誠的捧場，隨后活潑音調直降，認真詢問，“你要去做什么？”

　　什么事情能讓他如此急迫，這種哄小孩的話都能說出來。

　　三言兩語之間，他就降低了條件，從放他走變成了只要“現在”離開就好。

　　對她說的這番話如同遺言一樣。

　　程賦書抬眼見她，即便是在黑暗中，她的眼神也是無比明亮，這雙眼讓他頓時被一團沉重陰影壓得喘不過來氣。

　　他不正面回復，只是嗤笑道：“交易是否成立？”

　　林燭自然是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那就是——和你無關，你不要多管閑事。

　　“喔……我得想想，想想，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不要著急。”

　　林燭甚至都在分心考慮自己是不是得去染個頭發做個文身，主要是能讓自己看起來更有性格一點，而不會讓人第一眼覺得她真是個傻X。

　　她又喝了一口飲料，起身蹲在地上，右手捏著瓶身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用左手去檢查跪倒在地的三個人。

　　一邊輕松翻著人，一邊念念有詞：“這個，是臉和胸口。這個是后背，這個是手臂，其他的傷應該是順帶的。”

　　她沒有與程賦書對視。自顧自的將剩余飲料喝完，隨手一扔空瓶，只見它穩穩落在了沙發的圓形扶手上。

　　林燭拍了拍手，用靈氣洗掉手上的粘稠感，下定結論：“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程賦書發下的瞳孔輕微縮放。

　　她背著雙手立于暗處，直視程賦書，平靜地說出夸贊：“就該這樣。”

　　青年手臂上的傷痕，和其中一人的傷痕一致。盡管他放下了袖子，但林燭仍然記得，那是一道道被時間愈合卻殘留的傷痛。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創傷。

　　是，她是不懂，沒有經歷過。但她知道陰暗面的存在。

　　林燭對他人的內心傷痛并不敏感，所以她會斟酌措辭，她不理解，所以不會隨意開口。

　　不過，她剛才的夸贊無比真心。

　　這些人做錯事，就要有承擔后果的決心。

　　林燭已經能從碎片里拼湊出一個故事。

　　幼時被欺負，忍辱負重，長大后復仇。

　　但如今是在工作，她得關上好奇心盒子。

　　在這點上她對酈小珍和青年的態度是一致的。

　　寂靜伴隨著少女的最后一句話語共同來臨。

　　良久沉默后。

　　最終是青年低沉的笑聲打破了沉默。

　　“……呵。”

　　程賦書撩起額上的頭發，露出一雙狹長銳利的眼，林燭從他的眼里看不出半分笑意。

　　林燭藏于身后的手指正在布陣，面對聰明人她可不會大張旗鼓地動手，青年的眼神讓她有預感，惡鬼即將出現。

　　林燭雙目炯炯，他終于肯進入正題了！

　　好耶，聊天半小時，上班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