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護士哭累了，嗓子也啞了，呆坐在水泥地上沒有說話。

　　池語試探性抱住她，看她沒有反抗，便抬頭詢問顧淵：“碧云湖那邊的房子，可以借我用一晚嗎？”

　　“你我之間，還分什么彼此。”

　　他猜到了她想做什么，點頭表示應允。

　　“還有艾達那邊……”

　　“剛才我已經安排李彬陽去處理了，后續有什么問題，都是他來負責，你放心。”

　　從前總是和她斗嘴吵架的男人，現在回歸正常，居然心細如發，這簡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池語這才輕聲哄著女孩：“總坐在這里會著涼的，你不想回家，就去我家吧？”

　　女孩機械性點頭，跟隨他們下樓，坐在后座上，就是一潭死水。

　　抵達碧云湖別墅區之后，池語親自攙扶她下車：“小心點臺階，外面太冷，跟我回屋里暖和一下……”

　　“別碰我！”

　　逐漸恢復意識的女孩迅速躲到一旁，發現池語是同性之后，又愧疚的伸出手：“不好意思，我反應過激了。”

　　“沒關系。”

　　一路上，小護士都走在內側，拒絕和顧淵有近距離的接觸。

　　她的小手冰涼，即使去了暖氣十足的房間里，依舊是化解不開的涼意。

　　“謝謝你，我們只是有一面之緣，你還對我這么好，真的謝謝。”她接過池語遞來的熱牛奶，聲音哽咽，“姐姐如果還在的話，也會這么關心我的。”

　　“你姐姐……”

　　“她很厲害，比我優秀多了！從醫學院畢業之后，直接去做了醫生，可以上手術臺的那種。而我不行，我沒有天賦，腦子也笨，最后只能做個護士。”

　　池語握住她的手：“護士怎么了？醫院里除了主刀醫生，還需要其他人的配合呀，否則，這么多病患，他們忙得過來嗎？你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千萬別說這種話了。”

　　“姐姐也這樣安慰過我。”女孩的淚水劃落，尤為痛苦，“可是她不在了……我想去找她……”

　　“別胡說！她這么愛你，肯定希望你好好活著，怎么肯讓你跳樓自殺去找她呢？”

　　“可我沒法好好活著，我被人欺負了，我很痛苦……是不是姐姐看到這一切，就想讓我去找她，方便繼續保護我？”

　　提到關鍵性的情節，她又開始情緒激動，連帶著呼吸不暢。

　　池語輕拍著她的后背，溫聲安慰：“別激動，慢慢說，不著急的。”

　　“從前我以為，電視上的大人物，都會格外愛惜名譽，私底下也會……也會注意個人言行。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會是這種人？！”女孩猛的揪住自己的長發，奮力往外拉扯，“大白天，他……他怎么敢在病房里……”

　　眼看著她淚水決堤，臉上的絕望逐漸堆積，池語連忙打斷她的回憶——

　　“別說了！我都明白。”

　　“姐姐，我從來沒有做過違法的事，我也不害人，道德方面我也沒虧欠過誰……為什么，老天要這么懲罰我？”她哭的心力交瘁，“他可以怪我照顧的不好，可以罵我哪里做的不對……為什么偏偏要這么做！”

　　“你沒有錯，這也不是懲罰，你很好。”池語極力克制住心頭的憤怒，“有我在呢，我會幫你揪住那個人，讓你看著他受刑。真的，我不騙你。”

　　顧淵一直站在窗前，聽到這段內容，忍不住看向相互依偎的二人。

　　一個泣不成聲，另一個雙手抑制不住的輕顫。

　　等到女孩恢復平靜，在客臥睡下之后，已經是凌晨三點多。

　　池語揉了揉眼回到客廳，驚訝的發現顧淵還坐在沙發上，沒有休息。

　　“不累嗎？再不休息，明天沒法好好工作了。”

　　“我也不想放棄排毒養顏的時間。”茶幾上堆滿了點燃的香煙，正排成一列在燃燒，“可不湊巧聽到那些，實在睡不著。”

　　“我還以為你聽不懂發生了什么，也沒興趣管這種事。”

　　顧淵偏過頭去看她，頗為無奈：“就算我過去經常和她吵架，也沒必要把我誤解成這種形象吧？只要是成年人，長了腦子，都能聽懂。”

　　煙霧逐漸籠罩了茶幾正上方的空間，朝四周擴散開來。

　　“你以為，她不想求助親近的人，不想從那里尋求安慰嗎？古往今來，只要經歷這種事的女性，大部分都難逃一死。古代是自殺求貞烈，現在么……網暴，蕩婦羞辱，才是凌遲她們的死刑。求助，投訴，舉報，通通都收效甚微，她們找不到公正才選擇死路。”

　　池語聽到這番話，差點以為自家未婚夫換了人。

　　印象里，他不是沉迷于娛樂八卦，或者名車名表嗎？為什么對這方面還有諸多解讀？

　　她敏銳的捕捉到了關鍵詞：“網暴……你是已經派人調查過了？傷害她的人，究竟是誰？！”

　　顧淵打開隔空投送，給她傳去幾張照片——

　　“事發當天的排班表，被人做了臨時更改，至于安排這一切的人嘛……還是那個老熟人。”

　　王正軒！

　　又是他？！

　　池語緊抿著唇，恨不得連夜替天行道殺了這個魔鬼，卻聽到他繼續說：“原先建立的匿名通道，效率還是太低了。僅僅保護劇組里的女人，還遠遠不夠！我要親手把他送進監獄，這輩子都別想翻身！”

　　煙蒂被狠狠按滅，池語也果斷表示：“帶我一個！如果有什么需要，盡管和我說！”

　　顧淵看向她，忽然想起幾年前的時光，他們之間沒有齟齬，也沒有爭執。她一直做他最堅定的支持者，喜歡和他共同完成目標，哪怕再苦再累也從不抱怨一句。

　　這樣的感覺，自從那件事后，已經消失很久了。

　　“小語……”

　　“啊？”

　　池語發覺他不同于往日的眼神，一時覺得尷尬，不自在的向后挪了一小步。

　　雞飛狗跳才是她適應的環境，能夠自然的見招拆招。像現在溫情對視，再加上過于靜謐的氛圍，反而讓她無所適從了起來。

　　“謝謝。”

　　“……小問題，不用客氣。”

　　她突然被男人擁入懷中，鼻尖縈繞著熟悉的琥珀香。脖頸上有他呼吸噴灑出的熱氣，癢癢的，又不好伸手去觸碰。

　　“我想說，謝謝你還愿意相信我，站在我身邊。”

　　他低頭埋在她的頸窩，異常心安。

　　有什么已經生根發芽，不再受他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