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個呼吸，蔡螢就跟著沈不疑來到執法堂。

　　“可真快啊。”

　　蔡螢感嘆。

　　沈不疑幽幽道：“因為你只是煉氣，我是元嬰。要是出宗門歷練，你想要快可以用云舟，或者結丹成功。”

　　修為高了不起是吧。

　　蔡螢原本只是想夸夸沈不疑，誰知道這廝登鼻子上臉嫌棄她修為低。

　　她倒是想提升修為，但掌門就是看不到他。

　　若不是二長老答應她，寧不顧引氣入體后就安排她去秘境修煉，她才懶得教寧不顧。

　　執法堂審問的內奸叫林大武。

　　天衍宗號稱仙門百家之首，但百家也不一定對天衍宗心服口服，礙于天衍宗的實力不敢發作。

　　天衍宗有個死對頭：鐵骨觀。

　　鐵骨觀原本叫什么不清楚，怎么跟天衍宗結的仇眾說紛紜，反正天衍宗有條門訓，見到鐵骨觀的弟子格殺勿論。

　　千年來，鐵骨觀的弟子似乎殺不盡，反而愈發囂張起來，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挑釁下天衍宗，生怕天衍宗忘了他們。

　　光這份執著就令人十分欽佩。

　　曾有好事者戲稱其鐵骨觀，鐵骨觀的人覺得這名字不錯，便改名為鐵骨觀。

　　雙方既然是對家，那伐交伐謀間諜來往的事情如過江之鯽。

　　這次審問的內奸叫林大武，在發布任務的功善閣做事，能接觸到天衍宗弟子外出任務，若是對鐵骨觀不利的，可以及時通知。

　　他之所以暴露的原因是，在天衍宗地界內給鐵骨觀發消息，然后被發現。

　　膽大包天。

　　蔡螢攤開紙筆開始記錄。

　　沈不疑開始審問。

　　“林大武，我不跟你談其他的。我就跟你談做人。既然你信奉魔教（鐵骨觀），那你就應該在魔教那里領俸祿。

　　你怎么能一邊拿著天衍宗的錢，一邊為魔教服務，你吃著天衍宗的飯，砸天衍宗的鍋，你就沒感到過羞愧嗎？”

　　林大武輕笑道：“你既然跟我談做人，那我就跟你談做人。你說天衍宗給了我俸祿，請問天衍宗的俸祿是從哪兒來的？”

　　林大武停頓下來，掃視眾人。

　　沈不疑愣了，張口就要說自然是從靈礦里煉出來的，誰知林大武卻自問自答起來。

　　“你無非是想告訴我靈石是從靈礦里挖出來的，但只有修士需要靈石嗎？

　　是不是普通凡人也需要靈石呢，一枚靈石可以讓一畝地的莊稼產量增加一倍。”

　　蔡螢手抖了下。

　　她抬起頭去看林大武，卻見林大武對她微笑點頭，沈不疑射過來凌厲的目光，她旋即低下頭，用氣息按捺住心中的澎湃。

　　原來這才是普通人正確使用靈石的方式。

　　是啊，就像是封建王朝的銅礦，誰擁有誰得益處。

　　大地之上的任何東西，只要是好東西，是會讓每一個擁有它的人獲得巨大好處的。

　　比如空氣，比如水。

　　眼看著場面快要摟不住，沈不疑的語氣不自覺高昂起來：“你這是在顧左右而言他，天下萬物，強者居之。”

　　林大武的笑容愈發平和：“是啊，強者居之。所以你們就可以肆意虐殺凌辱其他人，只是你們別忘記了。

　　你能做初一，別人就可以做十五。你做初一時甩別人一巴掌，別人做十五時，就可以捅你一刀。

　　你不會幼稚的以為別人做十五時，復仇只能甩一巴掌吧。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當然，天衍宗是學不會這些比較基礎、小兒都明白的道理的，會有其他人教會你們的，只是那時候，你看不到了。”

　　沈不疑深吸好幾口氣，才抑制住內府翻涌的靈氣，側目去看蔡螢，只見她泰然自若，運筆如飛。

　　他稍稍松口氣，冷冷道：“你這話說得好，我希望你活著，你活著看到我是如何把魔教的人一個一個殺掉。

　　按照宗門相關規矩，你只要幡然悔悟，供出其他同黨，我就會饒你一命，并且保證絕對不追殺你和你的家人。”

　　林大武呵呵笑起來，仿佛聽到什么很好笑的笑話。

　　過了一會兒，他止住笑。

　　“你的調查實在是太不認真了。我的親人，早在二十年前全部都被你們給殺了，哪兒來的家人。

　　至于我個人，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五十年來，我看著我的族人一個個被你們‘用’掉，我還得給你們做事，每天都讓我感到無比惡心。

　　我還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發出那個消息之前，我剜去了自己的內丹，現在的我就是個廢人，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

　　沈不疑氣急敗壞，余光注意到蔡螢時，她還在奮筆疾書。

　　沒有任何表情。

　　蔡螢為什么會有這么好的定力？

　　穿書前，她是干銷售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擅長根據不同的情況迅速做出并調整應對。

　　簡而言之：她的道德水平并不高。

　　她頭上還懸著涂綏，時刻有傾覆之危，當務之急是變強。

　　至于那些高尚而偉大的事，等涂綏死了再考慮。

　　誰知蔡螢愈是鎮定自若，沈不疑心里就越是打鼓，這貨聽了之后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要么冷血薄情，要么定力太好。

　　略一思量，他認為蔡螢屬于前者。

　　涂綏身邊長大的，能學會仁義禮智信才怪。

　　更何況涂綏所信奉的，跟天衍宗推崇的實際差別不大，都是凌駕于他人之上，主宰他人命運。

　　想到此，沈不疑再次松口氣。

　　他走過去看蔡螢的記錄。

　　直筆。

　　收起卷宗，他的手一揮，道：“拉去行刑吧。”

　　立時有幾個弟子上前帶走林大武。

　　沈不疑覺得他需要給蔡螢做些補充，道：“執法堂一項嚴格執行門規，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蔡螢認同的點點頭，向他伸出頭：“你承諾我的，長老條子還有衛丘府通行令。”

　　沈不疑從戒子袋里掏出根空白竹簡，蓋上他的長老印璽，遞給她道：“拿去丹鼎峰，他們會按照你的要求提供丹藥。通行令等下派人送過去。”

　　“多謝。”蔡螢把竹簡放在戒子袋，“告辭。”

　　“不送。”

　　待蔡螢走到門口，忽然轉身詢問沈不疑道：“長老，你剛剛說執法堂嚴格執行門規，請問連鏡犯了哪條門規？”

　　“啊？”沈不疑沒反應過來。

　　等他回過神來，低頭思索怎么跟她解釋，終于想好借口后，人已經沒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