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8群雄會床
彼時,南陽城內。
夜黑如墨,羌兵舉著火把,照亮了立在抗疫行宮門前的黨項可汗,和臺階下烏泱烏泱的人群。
少年可汗站在高高的抗疫行宮臺階上,看著底下自己從八部里挑出的精兵勇將,和被聚集在此,拖家帶口的南陽流民。
被拋棄的周國流民們個個形容狼狽,滿臉被熏出的黑灰。
而臺階上的少年可汗身穿犀皮銀甲,站在慘白的、趨近圓滿的月亮底下。他那雙冰晶似的鳳眸銳利,像出鞘的利刃,沉聲道:
“古有劉備攜民過江,可宇文家皇帝卻拋下你們自己走了!我拓跋寧叢絕非濫殺無辜之輩,你們愿意跟著周帝走的可以北上,愿意留下當順民的,我們黨項也會秋毫無犯。”
……
元無憂不知昏睡了多久,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頭昏腦脹,咳嗽干嘔,連看人都有些昏花,才意識到自己病的不輕。
她起初都沒在意這場瘟疫,畢竟自己懂醫術,來中原也是抗疫出身,再什么西域絕命毒師送來的“沙漠之光”疫病,她也沒放在眼里。
直到元無憂發現,自己在西鄂城一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了。還被宇文懷璧帶在身邊,跟周國大部隊一起、往北部最近的淅陽撤軍。
一直到淅陽郡館驛,元無憂就一直渾渾噩噩的昏睡著,少數片刻清醒的時候,說了幾個方子讓他們去找藥,卻都不管用。
直到她某一次醒來,大半夜的,她床頭卻坐了一堆人。
有宇文懷璧,元子燭,李暝見……詭異的是,不止山無陵來了,居然還有高長恭!
這是夢嗎?挺恐怖啊!怎么把這邊群雄王侯,都會聚她一人床前了?
得虧都不是她姘夫,不然更可怕了。
元無憂一張嘴,卻像被掐住脖子一般,喉嚨里緊澀,費了很大力氣,才發出一點聲響。
李暝見身捷如燕,直接坐她床頭了。
頭頂著獠牙鬼面的高長恭見她醒了,欣然摘下鬼面,露出那張明艷俊美的臉來,他滿眼焦急,頭一個出聲:
“這幫白虜怎么把你害成這樣了?我是來接你回家的!”
可他一開口,也嗓音沙啞,伴隨著咳嗽,顯然也中招了。
說著,高長恭就要沖過來,卻被后頭穿黃衫的宇文懷璧一把拽住。但他太過虛弱,反被高長恭給拽的一個踉蹌、直往人家背上撲。
鮮卑天子眼神憤然,出聲低弱:“胡說!朕這里才是她家!”
站倆人身后的元子燭聞言,翻著白眼斜睨倆人,權當沒看見倆人的較勁,只徑直朝外甥女走過來。
這位燃犀舅舅走到床邊,便一把薅起李暝見細弱的后脖領子,把他像小雞崽一樣、拎起來扔到一邊,自己在他原來的位置坐下。
他順著鼻孔里哼出一聲,開口就是埋怨。
“這回你相信舅舅了吧?那個白眼狼就是瘟神,最讓我生氣的是,你怎么傻成這樣?居然把唯一的解藥給了叱羅協?”
“我…”
“行了你別說話了,現在好了,為了守著你,我們都染病了。”
被搶了位置,只能站在床頭的李暝見,聞言憤然瞪起琥珀鳳眸,頭一個反駁:
“你別亂扣帽子啊,她患病還不是你們傳染的?”
后頭的高長恭也附和道,“她都這樣了,您這當長輩的就別責備她了,而且……我是自愿的。”
這時,坐在遠處桌子上,雙臂環抱旁觀了半天的山無陵也出聲了:
“我可沒有啊,你們這種古老的小病對我來說,跟撓癢癢一樣,沒感覺。”
元無憂循聲,穿越重重人影看過去,瞧見頭頂紫毛的山無陵,確實是在場唯一活蹦亂跳的人,見他不受影響,她忍不住問:
“你知道這病的來歷是嗎?有制作解藥的方子嗎?”
即便她扯著嗓子喊,出聲也沙啞微弱,連坐她旁邊的燃犀舅舅都沒聽清,詫異道:
“嘰里咕嚕的說什么呢?嗓子都這樣了,就別說話了。”
顯然他都沒聽清。
但山無陵兩手一攤,聳肩道:“我是學“真理”的,又不是學醫的,能知道黑死病是從古羅馬傳過來的就不錯了。再說了,那都是一管西藥能治的事,誰知道中藥怎么提取啊?”
說到這里,他恍然大悟地一拍掌:
“對啊!這病就是古羅馬最開始爆發的,嬮妲那幫女人就是趁羅馬病,要羅馬命的,你確實得找西域藥商,她們治這個很有經驗。”
元子燭回頭瞪了他一眼,“真該把你抓起來研究,看看你的血肉是不是也能解毒。”
趁著倆人拌嘴,高長恭用堅實的身板子,硬是撞開別人沖到最前面,坐在姑娘病床來,去抓她因為患病而異常滾熱的手。
他黑亮的鳳眸飽含深情,眼神繾綣。
“我已經讓阿沖帶人去找蕭家拿藥了,你堅持一會兒,相信他能搶了藥回來的。”
仰躺在床的元無憂,只覺腦袋暈乎乎的,瞧見高長恭來了,也當做夢一樣。
但她意志堅定,果斷拒絕:“他出賣色相從新歡手里換的藥,我吃不下。”
“啊?你別這樣固執啊……”
說著,腰間掛著鬼面的男子,更抓緊了她濕熱的掌心,黑眸堅定道,“我這趟來就想好了,你要是好不了,我也陪你一起死。”
這話氣得元無憂瞬間肝疼,她原本渾濁朦朧的眼神,都瞬間清醒了,咬牙瞪了頭頂的俊美男子一眼。
“閉嘴!我死不了,你也不許殉情!”
元子燭一聽見敵國蘭陵王都要殉情了,也不好賴在床頭,便默不作聲起身讓地方。
而后直奔那紫毛小子而去。
燃犀舅舅上來就掐住山無陵的脖子,逼問他還知道什么,怎么能找到嬮妲藥商,否則自己定會親手把他割肉取血,畢竟自己現在病癥最輕,殺一個他還是易如反掌的。
山無陵嘿嘿笑道,“恐怕就算你們吃我的血肉,也跟吃毒一樣,”說著他看向床上,屋里唯一的姑娘。
“按理來說,她的身體不該這么弱,至少不會這么輕易就被病毒乘虛而入。”
元子燭眼一瞇,“你還敢說風涼話?我找你來,就是打算拿你跟拓跋寧叢換解藥,畢竟他最恨你。”
“哎呦,你這個舅舅真是恩怨分明啊,之前看不慣他,現在卻主動向他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