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9假孕疑云
日近黃昏,天色卻陰沉起來。
屋內的男子正仰躺在浴桶里,閉目養神。
被溫水和熱氣,蒸洗的發粉的雙臂正搭在桶沿上,任由他一個年輕的部下,給他往眼睛上敷濕布呢。
元無憂一進屋,不顧衛兵阻攔,大刺刺的直奔浴桶里的男子。
聽見動靜,那個給他敷藥的少年兵將,立即迎面跑上前,躬身作揖時,還極力擋住身后的安德王。
“請女君留步!殿下在沐浴呢!”
來者鳳眸斜睨,都沒正眼看這人一眼。
“讓開!孤都昭告天下要娶他了,他都有過孤的孩子了,他身上哪塊兒肉孤少看了?”
說罷,她一把推開少年,就把浴桶里緩緩睜開雙眼的男子拖出來,摔到旁邊的榻上。
元無憂就是來找高延宗發泄的。
軟滑的蠶絲褥子被他的身體洇濕。
元無憂親夠了,就捏起他的下頜骨逼問:
“這么乖,是心里有鬼胎,心虛吧?”
高延宗沉默著任她蹂躪,即便被她抓疼了,也只是嘶聲。
她一把推開他,從衣襟里拿出書信原件。
“我的尚書大人,解釋吧?連高長恭都被你騙了,原來你只為圖利益!”
高延宗一看見書信上,還蓋著大齊皇帝的紅戳,自治無可狡辯,便凄然一笑,
“我沒想瞞著你,畢竟你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什么,這是陽謀,利用馮令心把我推到明面上,得罪你。而且馮令心偷盜密信,必死無疑。”
“敢情你拿密信打窩呢?你為何要害她?你跟她有什么仇什么怨!”
“馮令心生于大齊,卻無視國法家規,藐視皇權,胳膊肘往外拐,罪該萬死?!?p> 說到這里,高延宗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眉眼傲然高抬,滿臉陰郁道:
“你若還想做這個汝南女君,就得承認這信從何而來,親手殺了她。”
這些話把元無憂敲打醒了。
她剛才光顧著震驚了,居然沒想到,馮令心為了把信上的密謀告訴她,是頂著什么樣的壓力,會迎來什么后果!
這傻妹子可真是……來時路一筆帶過,身后事只字不提啊。
元無憂咬著后槽牙怒道,
“你這是給她下套啊?你都能被我原諒,難道以為我救不下她嗎?”
“她對你的忠心,注定會替你而死。而你若因此跟大齊撕破臉,不但救不了馮令心,連你都得卷鋪蓋滾蛋。而四哥最識大體,不會為個女人背叛家國——站在國家立場上,他只會與你反目。”
男子朱唇輕啟,眼神冷漠,沒有半分、剛才還在唇舌糾纏的意亂情迷。
元無憂突然為自己感到悲哀。
高延宗看似無情,實則冷血,他過去的賣慘和勾引時都說了,他是假的,但她自作多情的,以為他是言不由衷……
原來他在自私自利的選擇上,從來堅信著自己。他不僅沒把她列入自己的謀劃之內,連他四哥,都成了他仕途路上的墊腳石。
元無憂自嘲一笑,眼神滿含恨意地剜瞪著他。
“高延宗,你為達目的,陪我睡了那么多回,也真豁得出來啊,你當真不在意?”
她明知故問的一句,引得男子嗤地一笑,眉眼高抬,眼神藐視一切,
“你問這話,是故意自取其辱么?睡了初經人事的皇女這么多次,占便宜的可是我,在這種事上,男人可從來不會吃虧。”
“你就不怕懷孕?”
“托你家那個叛徒的福,我不會懷的。”
元無憂真想發火,怒斥他個喂不熟的狼,可是她很清醒,她不愿再自取其辱,做出更自貶身價,惹人恥笑的事。
故而她只是輕輕推開高延宗,把他外衫丟在他衣衫凌亂的身上,冷眼看著他,退后,轉身就走。
高延宗被她冷漠的眼神看懵了,他本以為她會大鬧一場,最不濟也會從他身上討回來,最后蹂躪他一回,可是他平靜的可怕。
見她轉身就走,一句話沒說,他急了!
“你去哪兒?這算是分手,還是永別?”
元無憂聽見他反過來追問她,心里別提多痛快了,但一聽他的問題,她胸口像被一團火堵住,說不出話來,只自顧自地往前走。
直到她出門,他也沒跟過來。
……
元無憂才走出高延宗所居的院子,在月洞門口又遇到了馮令心。
她挺納悶,“你怎么逮著堵我了?”
馮妹妹眼神凝重,為難道:
“姐姐,我知道這件事你可能不會相信,可是此事太大了,我捂不住,你也該知情?!?p> “?。渴裁词??”
隨后元無憂才看見,跟她一起的,還有之前見過的顏之推、祖珽高元海等人。
就這幾位湊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風塵仆仆而來的顏之推,上來就從大袖里伸出手,朝元無憂作揖行禮:“敢問女君,木蘭城附近可有男人產喜脈嗎?”
元無憂一聽“木蘭城”仨字,就瞬間戒備,“大人何出此言?”
顏之推篤定道:“聽說前些天,你們挖斷了博望城外那兩棵山茶,發現底下埋著男尸,不止有使人假孕的蠱毒,還真的有孕了?!?p> 女君頓時噤聲,只拿一雙銳利鳳眸,審視著眼前這幾位。
眼蒙白布的祖珽聽了,也屬實沒想到,便試圖遮掩:“沒有的事?!?p> 顏之推一臉嚴肅道:“并非在下危言聳聽,而是來時路上,就聽知情者說了,那樹下男尸腹中的孩子,懷疑是鄭太姥或者是…鄴城那位女相的?!?p> 元無憂一看幾個男的扯男孕的閑話,便默默轉身,抬腿就走,卻被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后的馮妹妹伸手攔住。
下一刻,顏之推等人身后突然竄出個人!
隨后,元無憂就被個穿絳紅軍服的男兵跪于面前,攔住去路。
那男兵低個頭,肩膀瑟縮,卻扯著嗓子哀嚎道:“安德王假孕欺瞞國主的事,蘭陵王不知情?。∏竽鷦e遷怒于蘭陵王啊……”
“啥?”元無憂怔愣了一下,便怒斥道,
“大膽!竟敢污蔑安德王?你是誰的部下?誰派你來挑撥離間,造謠生事的?”
雖然高延宗假孕爭寵次數不少,但她秉承著寧可錯殺不能錯過的原則,次次信他,這次也不例外。
如今突然跳出個人“揭穿”,她當即懷疑是有人對高家兄弟使壞。
面前的男兵嚇壞了,再抬起臉時,眼窩都濕潤了。“我就是…安德王的部下??!”
元無憂嗤地一笑,“扯謊,他的部下還能出賣他?”她抬手指著旁邊看熱鬧的幾位,“誰買通他來造謠高延宗的?”
說這話時,她最后的目光落在身旁的馮妹妹身上。元無憂倒不懷疑她對自己有二心,但眼前這個男兵行事出格,頗有馮妹妹的作風。
被女國主懷疑了一圈的幾位連連擺手,七嘴八舌的澄清自證。
只有跪在她面前的男兵急于解釋:
“我確實是后到安德王身邊的,國主可還記得嗎?木蘭城里我跟甄溫柔…都是蘭陵王派給安德王的衛兵?!?p> 元無憂正盯著他的臉思索,試圖回想見沒見過這人,隨后這男兵說的事,卻讓她氣得發抖。
“我本就不想做安德王的幫兇,可他聲稱要幫蘭陵王揭露你的本性,才與你……”
“直到這兩天,我得知他利用蘭陵王,才忍不下去了!他不止搶了兄長的女人,還想搶兄長的官職!這不就是手足相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