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老李餛飩鋪
高延宗臉上將信將疑,陸仁甲卻點頭如搗蒜地附和:“可說是呢。六年沒見,當年豆芽菜似的天亮妹子都長開了,如今咱哥倆又能并肩作戰(zhàn)了!”
要說當年的元無憂還真算不上豆芽菜,她十二歲就抽條的,跟十四五歲少年一樣,還武德充沛。不然也不會把風陵王的名聲,打出“風陵渡口躍龍門”來。
回想起陸仁甲剛才提及的“女參軍”,元無憂一聽有案子,也不敢冒名頂替,趕忙伸手打斷,“哎哎,我可不是上面派下來的參軍,我就打這路過,倒是你們棘陽發(fā)生什么事了?”
陸仁甲表情遺憾,“害,不是你啊?那你帶著情郎往兇案現(xiàn)場湊什么熱鬧啊?這棘陽城內(nèi)藏了一伙奸淫擄掠的女淫匪,找不出來呢。”
說著,他瞄了一眼被她護在身后的銀甲男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讓你身邊的男人也小心點吧。”
高延宗聞言抬起長睫,亮出一雙鋒芒勾人的桃花眼眸來,“什么女淫匪?”
陸仁甲顯然不愿搭理他,擺手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隨后又瞪倆亮晶晶的眼睛,沖元無憂笑問,
“你現(xiàn)在在哪高就啊?聽說風陵王近日來南陽了,你還跟風陵王混呢吧?”
她不知如何回答,含糊道,“說是也行。”
幸虧陸仁甲沒不依不饒的多問,只點頭,
“那你看,那就更沒可疑了。”他余光瞟了眼不遠處,忽然面色凝重,拍著元無憂肩膀,“我送你進城吧,我看見有拿黃綾子的信使到了,估計是有什么重要的軍情急報,我可不想接活兒。”
說著,他就推了一個小兵一把,“你去接應(yīng)信使,就說本縣令拉稀去了。”
元無憂跟高延宗都看愣了,還是陸仁甲拽著她的護腕,仨人連成一串過關(guān)卡。
于是倆人雖穿著甲胄,但有縣令開路,倒順利暢通無阻了,連盤查都沒盤。
仨人走在路上,聽陸仁甲一說,倆人這才得知,近日有一幫北面來的女土匪,也不知潛伏多久了,是從趁火打劫,搶了齊國木蘭城鄭太姥的家財府藏之后,才暴露出來,隨后就被周國官府通緝。
這幫女土匪遂一路潛逃,破罐子破摔一般燒殺搶掠,奸淫夫男。已經(jīng)有平氏和湖陽慘遭洗劫了,聽說正在北上,官府這幾日便廣發(fā)布告,讓沿路的州郡防范著點。
高延宗倒無心聽陸縣令介紹案情,他趁著把城門口盤查的守衛(wèi)甩開了,便悄么聲拉住元無憂的護腕,笑吟吟地逼問她:
“怪不得你說不是抓咱們的,早就知道這地方鬧女土匪了吧?”
元無憂眨巴了兩下琥珀大眼,長睫撲閃,表情別提多無辜了。“你當我是你啊?渾身都是心眼兒?我比你知道的早不了多少。”
殊不知,仨人剛一轉(zhuǎn)身,就有幾匹快馬來到。為首的甲胄禁軍當場掏出兩張畫像,讓守衛(wèi)辨認見沒見過畫像上的男子,又吩咐守衛(wèi)把畫像貼在城墻上。
守衛(wèi)垂眼一瞧,畫像上這人兒柳葉眉桃花眼,嘴唇嘟嘟,是個雌雄難辨的俊俏臉,旁邊赫然寫著懸賞,捉拿齊國安德王。
小兵不禁錯愕地回頭,往縣令護送那倆甲胄將軍走過的地方看去。
——陸仁甲負責地給元無憂送到城里,才拍她肩膀道:“我還得回門口睡覺呢,被人抓到擅離職守不好,你們自便啊。”
元無憂點頭,忽然想起來,“之前你爹在湖陽賣餛飩,這次湖陽被屠,沒殃及到吧?”
提及此事,陸仁甲便來了精神,
“那可太兇險了,差點啊!聽說我爹前些天也調(diào)任棘陽了,我今天剛來棘陽,還沒見到他呢。幸好他今天就滿六十,能退伍放老、解甲歸田了,等我今晚放值下班,就去找他吃碗餛飩!”
話說至此,陸仁甲已經(jīng)送出一條街了。
他回頭看了眼城門口,“估計信使也走了,我去問問又來什么活了,你們可以去城南找老李餛飩鋪,我爹的鋪子。”
說罷后,仨人相互拱手作揖拜別。
待陸仁甲走后,高延宗瞧著他的背影,搖頭嘆道:“這個陸仁甲是來查案子的嗎?怎么有點頹廢呢?給人一種活著還行,死了也無所謂的感覺。”
“那不行,還得活著啊。”
元無憂是為“避讖”才接過話茬,卻引得高延宗眼神銳利地盯著她,
“你人脈挺廣啊?遍地是熟人?他怎么舉止跟你那么親密?”
她抿唇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細嫩的臉蛋,
“吃味兒了?阿沖哥哥?”
阿沖哥哥不甘地摘下她的手,氣哼哼道,“哼,別說我,你快從實招來!”
她無奈,如實相告:“他原籍是南梁的江陵人,因為江陵之戰(zhàn)國破家亡的,幼年和父親淪為戰(zhàn)俘被插草發(fā)賣,父親上演“郭巨埋兒”賣兒子,想給兒子活路,被時任荊州刺史的我親爹買下了,并編入同袍陸通的府兵,被陸通養(yǎng)大。我在洛陽龍門之戰(zhàn)時跟他有一面之緣。”
“那他爹為什么叫老李餛飩鋪啊?”
“忘記說了,他原本姓李,是他養(yǎng)父陸通姓陸。”
——城南,老李餛飩鋪。
元無憂找路人打聽著,也挺費勁才找到。
因為這餛飩攤說是鋪子,也就是在小巷口支個攤子,一個帶轱轆的推車架著一口鍋,就這頭現(xiàn)往白面皮里包餡,那頭直接一頭下鍋。
然后擺了兩張桌子幾個凳子,但凡多來幾個人都坐不下。因著天氣太熱了,即便日頭西去,隱隱有些涼爽,這攤子也是空無一客。
而那老攤主一看就上了歲數(shù),須發(fā)皆白,身穿著破爛的黑鐵鎧甲,內(nèi)著的粗布麻衣打著好幾色補丁,元無憂心里說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光往門口一站,正收拾面團的白頭發(fā)白胡子老叟,抬眼就瞧見她了,登時放下手里的面活兒,抬手指著元無憂——
“咦!捏不是五百兩嗎?”說著,這老叟就奔她走來了,一對大眼珠子锃光瓦亮的,
“滿大街都是捏滴畫像,咋跑來給俺老漢送錢來咧?”
元無憂愣了,抬手指著自己鼻子:
“啊?老李你說啥?我被通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