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賤奴換貴女
隨后的情形,只是老太太吃了個酸梅子,因牙齒掉的不剩幾顆了,正好有侍女跪托瓷碗,不消片刻便接了一碗底的涎水。
另外兩個侍女則分工明確,徒手把涎水往十四王的另一只雪臂上一抹,皮肉上未有變化。
這招兒就溫和多了。元無憂松了口氣,而后如法炮制,被酸梅差點兒酸哭,小孫女登時皺著臉,眼窩噙淚,被太姥摟在懷里擦拭。
有了這碗底,并在高領軍震驚的目光中,侍女把姑娘的涎水、往十四王手臂上一摸,仍舊光潔如初毫無變化,這“姝液蘚”驗身才算通過。
最震驚的,當屬來做見證的領軍高長恭,他那雙黑亮鳳眸幾乎要掙脫鬼面來!“這就完了?”
元姑娘五官擰巴著,“行了,你還想多離奇?”
于是這認親之事,便詭異的名正言順。
丑姑娘有十四王親身驗明,確有鄭家血脈后,區區一下午,她就成了鄭玄女,兩位太姥將她牽入了歷來男子才可入的祖宗祠,要講她記入族譜、修習世家禮儀,待日后管理鄭府。
月初她還是華胥國太女,居然轉頭來到了男尊中原,接連打破常規,還成了鄭玄女。
元無憂知鄭太姥素來獨特專行無視禮法,她并非不敢追隨,而是不敢忘祖,連忙婉拒好意,說只想學本事做女官,憑本事證明自身。
提及這北齊的女官制,亦是自北魏始置。三兩句話不離大魏朝的開明盛世。
元太姥聞聽孫女有此志,欣然讓馮翊王教她,說馮翊王做過尚書令,高長恭的吏部尚書職位就是承繼自他,即便說四侄兒的今日,一半都是他手把手教導、歷練出來的也不為過。
元無憂抬眸,對上十四王溫和平靜的桃花眼,腦海里揮之不去他在耳邊的撩撥,一想到這是個表里不一的浪蕩子,便覺頭皮發麻!
“表兄清廉嚴正,恐怕表嫂會怕我污染表兄。”
鄭太姥哈哈大笑,“子澤因有隱疾,尚未成親呢。正好你們兄妹倆皆是適齡未婚,可一同尋摸良配,重振鄭氏榮光啊。”
元無憂急道,“表兄生為皇子養尊處優,累任要職又位高權重,哪曉得我這從村姑…平步青云的窘迫?若要他教,還不如自己去軍營學。”
元太姥在旁點頭附和,“孫女言之有理。”
鄭太姥沉思道,“不若讓長恭來教?恐他不會愿意。”
元無憂一挑眉,“四侄瞧不起我,三句話里有四句都是咄咄逼人,可不如表兄溫和可人疼。恐請不到他,你們還是別為我去吃閉門羹了。”
人都是有好勝心的,原本太姥可能是客套,一聽她質疑她們的威信,那可就得證明一下了。
表兄笑道,“既然姥姥有此意,孫兒也覺長恭是最合適的人選,我這便帶妹妹去前堂找他。”
元無憂:……對不住了四侄兒,跟這表里不一的表兄一比,你雖然憨傻,但起碼正人君子。
——館驛前堂。
高領軍正在監督斛律都督批發文書,都是南司州四城、連日以來堆壓的。
忽然打外面傳來通稟,馮翊王進了廳堂。
一瞧見十四叔清風朗月般,帶個半張臉滿是粉紅癩疙瘩的小姑娘過來,頓時心下一沉。
馮翊王高子澤一開口便是:“表妹妹頗有過人之處,還需侄兒代為教養,孝心侍奉。”
高領軍一聽,腦瓜仁子都木了。
真想暴喝一聲莫挨本王!本王絕不會被女色所惑。更何況是這么個齊丑無鹽!
但眼前提起這茬的,是他最敬愛的十四叔,他不能失禮怠慢,只得起身作揖,冷聲婉拒:
“十四叔莫要玩笑!不就是一丑姑娘么?她有何過人之處,能讓本王親自教養?本王累任京畿邊陲多州長官,統領諸鎮軍事,在尚書臺歷練多年見慣了朝野內外、天災民禍。
別說她是前朝元氏滎陽鄭氏,就算華胥風氏女媧轉世,也休想蠱惑本王遭受污名。”
這位蘭陵王高四侄兒的履歷,讓元無憂越聽越震驚佩服。
聽得最后那句,元無憂心道:可我真的是!
高領軍話說至此,有點委婉但不多,便是連十四叔討價還價的后路,都給堵死了。
表兄高子澤依舊頂著那張,溫和美貌的俊臉,試圖對侄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但高長恭鐵了心不肯留其教導她,還聲稱軍營里不收她這種嬌弱女兵,并迅速整理好文書,要帶斛律都督回都督府。
高子澤只得領妹妹回去,路上不住的,拿清澈溫柔的嗓音勸她,講四侄兒的仕途官路,有一半出自自己的教導,自己來教也不遜色于他。
可惜表妹妹并不傷心,瞧見院里有顆粗樹,欣然跟表兄道了別,便撲到樹下去研究。
當高領軍跟斛律都督出門時,正見到一身月白衫子的小表姑,帶那丑鬼出來摘樹上的草藥葉子,那傻子還挺高。
高領軍邁步走近之際,小表姑正在夸小傻子:
“好小子,吃糞肥了嗎長這么高大個?”
高長恭望著小傻子,悠悠飄來一句:“高么?也就比本王矮一截吧。”
原本背對他的小表姑,這才扭過頭滿臉幽怨,“侄子要走?姑姑不送了。”
“是要走,也向你要個人。”
正對上這位領軍將軍的烏亮鳳眸,偏西的太陽金光燦爛,打在男子背上。他雖語氣平和,猶帶一股不容置疑的威逼、壓迫之氣。
風采奪目的蓋世美將,明明自日光中來,元無憂卻打心底生寒,
“您家大業大手眼通天,還用跟我要人?我就單蹦一個人,上哪兒再給你變出一個?”
高領軍斜了一眼躲在她身后的少年,一開口仍要帶走小石頭,說他雖沒疫病,但可疑。
原來他還沒放棄奸細之嫌?
小表姑微微冷哼,“想要他是吧?除非你把小麥還我。”
高領軍眉眼一揚,“誰?”
緊隨其后的部下,適時上前解釋:“大哥,那馮氏女在憂歲城叫小麥。”
小石頭也震驚的,望向眼前姑娘,懷里抱緊了拿衣擺兜著的樹葉,發紅的眼珠微微濕潤,似乎在問:當真肯把我換走?可他只是抿著嘴。
高長恭細密如鴉羽的長睫微垂,猶豫了,
“他一個賤奴,也配跟長樂馮氏的世家女子交換?你換個要求。”
元無憂沒成想他也是個勢利眼,登時撇嘴冷笑道,“不換,我身邊僅有這兩人作伴,在你眼里小麥是馮氏貴女,小石頭是賤奴,可在我眼里她們都是我的玩伴,并無高低貴賤。”
華胥儲君想的是,反正都沒她這個風姓尊貴。
而這話落在旁人耳中,便是實打實的偏袒。
小石頭原本怕她為討好領軍將軍,一句話就棄了自己性命,如今聽她不止將他與貴女一視同仁,更斷言拒絕領軍,不畏強權毫不委婉。
他心中不禁震蕩又滾燙,仿佛巨石落地,瞧著這白衫姑娘都耀眼,他從未如此依賴一個人。
少年細步走來接近她,站到她身邊,抓了抓她袖口,啞聲道,“姐姐…別…不要…我。”
戴半邊玉面的姐姐眸光堅毅,點頭道,
“有我存身之處,便是你的家。”
話雖質樸無華,心智癡傻的小石頭,只能聽懂她說自己便是他的家,隨即點頭應著,腫眼泡里裂開一雙不大的回眸,滿眼亮晶晶的依賴。
這場面瞧在旁人眼里,簡直是丑人多作怪。
高長恭嫌棄得夠嗆,“罷了,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出了事自有你和鄭氏頂著。”
元姑娘端莊的笑了笑,“各回各家吧大侄子。”
鬼面美男剜了她一眼,沒好氣的恭敬抱拳:
“告退。”
他人后一句姑姑不肯叫,她可太樂意稱呼這個四侄兒了。
老貓釣鯊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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