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靖澤認真地看著蘇音,小小的臉上透著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成熟:“聊聊薛芷欣吧。”
“阿澤,這不是你該關心的事情?!碧K音走到床邊,踮起腳尖,伸出手摸了摸坐在高低床上層的顧靖澤,“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p> “媽咪,我可以保護你和妹妹的。”顧靖澤有些不服氣地看著蘇音,“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才三歲呢,”蘇音笑道,“你只需要做媽咪的乖乖小寶貝就可以,其他的事情,交給媽咪?!?p> 顧靖澤認真地看著蘇音,語氣里有一絲絲的不高興:“媽咪,我不小了,我是小小男子漢。”
“好,那我的小小男子漢是不是該睡覺了?”蘇音看著顧靖澤,再次踮起腳,“來,媽咪親親,然后睡覺了?!?p> 顧靖澤嘆了口氣,他知道,今晚的故事接龍,映射的就是媽咪和薛芷欣的故事,可是媽咪就是不肯和他說。
是怕他擔心?還是怕他太小,不足以接受這么殘酷的現實。
可是他,是可以保護媽咪和妹妹的呀。
算了,既然媽咪不讓他插手,那他就暗中保護媽咪吧。省的媽咪在做自己的事情時,還要分心來擔心他。
顧靖澤坐在高低床的上層,他伸出半個身子,讓蘇音親了親自己的小臉蛋。
蘇音笑著捏了捏顧靖澤的臉:“乖了,快躺下睡覺?!?p> 顧靖澤躺下后,蘇音給顧靖澤蓋上被子,低聲對顧靖澤道:“寶貝晚安?!?p> “媽咪晚安?!鳖櫨笣烧f完,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媽咪希望他做一個乖乖的小寶貝,那他就做媽咪的乖乖小寶貝。
蘇音見顧靖澤閉上眼睛,這才笑著搖了搖頭,坐回自己的床上,拿起手機隨意翻了翻今天的新聞。
娛樂性朝夕之間風云變幻,她早已見怪不怪。
此刻風波已散,只留一些去晚了的吃瓜群眾四處尋瓜,她隨便看了看,便放下手機,揭掉面膜紙,洗掉臉上多余的精華,開始有序護膚。
等她洗完澡護完膚出來,顧靖澤已經睡著。
窗外又起了風,吹得窗戶啪啪作響,蘇音來到窗前,想要關上窗戶,卻在看到窗外的黑影時,關窗戶的手微微一頓。
她將窗戶留了一條縫,靜靜地坐在窗臺上,看著那些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的黑影。
萬物靜籟,只剩風鳴。
無數個睡不著的夜,她就這樣坐在窗戶前,看著不遠處被風吹得亂擺的樹影。
國外的風和國內的風并沒有什么區別。
輕輕一吹,就讓心中平靜的湖水蕩起漣漪。
顧靖澤在故事結束后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
做了壞事,是要遭報應的。
蘇音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報應二字,說來真是可笑。
也就只能騙騙小孩了。
否則,若真有報應,那為什么時至今日,薛芷欣和汪覓云還好好地活著。
而她的媽媽做錯了什么,要承受這種報應?
她又做錯了什么,要承受這種報應?
想到報應,蘇音的心一抽,痛得她下意識地握緊拳頭,她的小檸檬,又做錯了什么,要承受這種報應?
她的媽媽不嫌貧愛富,下嫁薛志杰,讓他的一腔抱負得以施展,最終的下場就是,薛志杰在外面養小三,生出一個和她相差不到一歲的女兒,并且聯合小三害死她。
她輕信人言,可憐汪覓云和薛芷欣無家可歸,心疼爸爸中年喪妻,成全并一手撮合了她們,結果就是被薛芷欣和汪覓云算計,囚禁,險些丟了性命。
這就是老天的報應?
相反這些年,作惡多端的薛芷欣、汪覓云以及薛芷欣卻一直生活得很好,錢財名利雙收,薛志杰和汪覓云霸占著她媽媽的財產,極盡奢靡,春風得意,薛芷欣霸占著她的兒子和未婚夫,成為江城人人艷羨的天之嬌女。
就算薛家一直在走下坡路,他們也因著她的關系,一直被顧家庇佑,若不是她和林佳佳來江城攪弄風云壞他們好事,薛芷欣這次就會順利接下顧氏影視集團的訂單,成功幫助薛家渡過危機。
她和林佳佳回來得再晚些,說不定薛芷欣已經嫁給了顧征,名利雙收。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報應?
太可笑了。
作惡之人享盡富貴,良善之人被欺凌殘害冤魂無處訴。
這世道,哪里有什么報應,又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一切都是人為,所有的公道和報應,都只能自己動手。
老天是無情的,他包容著世間萬物,哪怕是陰溝里橫行的蛆。
他沒有感情,亦無私欲。
所以,與其靠天,不如靠己。
天色已晚,蘇音卻毫無倦意,她靜靜地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樹影婆婆,心中百轉千回。她想起在A國時無數個不眠不休的日夜,也想起年少時候坐在窗前聽雨聲的日子。
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聽雨聲,為賦新詞強說愁。
如今嘗遍愁滋味,再聽雨聲,身處高樓,張嘴無言,欲說還休。
蘇音想起辛棄疾的詞,如今不是秋,詞卻應景得很,可不就是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嗎?
起風了。
風呼啦啦吹過,熟悉又陌生的溫度打在臉上,讓人的心里升起酸楚之感。
風還是那陣風,人卻早已不是那個人。
人還是那個人,風卻不再是當年的風。
那些無憂無慮的過往,那些百思奇想的心思,終于離她遠去。窗下不會再有仰著頭看他的少年,而她的心中,也不再有那個偷偷藏住的身影。
那時候,她心里偷偷藏著一個人的身影,卻不敢說,不敢想。
多想一秒,都是越界。
那時候,顧征總是站在她的窗下跳來跳去,他說:“阿音,下來玩。”
她想起那時的自己,低頭看著顧征好看的眉眼,在心中頗為遺憾又心滿意足地想著:顧征挺好,長得好,脾氣好,對她也好。嫁給他,也沒什么不好。
年少時的蘇音,從未想過自己到底喜不喜歡顧征這件事,她心中自有綺念,只是不敢放肆,她心中自有相思,只是從未深思。
她總是逼著自己去接受顧征,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如果摘不到天邊的月亮,那么得到最亮的那顆星也是好的,人不能太貪心,不可能事事如意。
何況顧征,活得像個太陽。
溫暖,熾熱,不可忽視。
日子就那樣一天天過去,她坐在窗邊,聽著風聲,向著陽光,慢慢長大。
那風有時寒冷,有時溫暖。四季更迭,無聊又自然。
她總是在夏天期盼冬天,冬天期盼夏天,卻忽略了最美好的春秋。
只因春秋不敢想心事,怕心事迷了眼,失了神。
那些破碎的時光,蕩在湖面上,震得人心痛。
時光是怎么過去的,年少時的她是怎么丟失的,心中那抹殘影是何時徹底消逝的,而顧征,又是如何與她走向陌路的?
蘇音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的心中藏著大事,容不得她把時間浪費在傷春悲秋上。